第 57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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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忽变得阴沉沉的,冷风回旋。

    院落中长叶拂卷,如刀剑作鸣。

    师远道在原地驻足一刻,将夫人交给侍女,转身便大步追着师暄妍而去。

    般般与侯府生了罅隙,好不容易,才能回这一趟侯府,如今日不加努力,她若回了行辕,就真个断干净了,师远道懊悔断肠,不敢片刻延误,等追出府门,瞥见车门还在,方松了一口气。

    师远道定定神,来到马车底下,探头探脑地朝禁闭的车门上敲了三下,唤道:“般般。”

    再说起父女的情分来,连师远道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困窘地忸怩了半晌,他掀开干涩的嘴皮,犹豫道:“般般,你的婚期我看也近了,就在眨眼之间,你还是留下来吧,侯府不愁吃穿,样样也不输于太子行辕……”

    说话间车门突然打开了,师远道震惊之中抬起头,正对上太子殿下那张完美到无懈可击的俊脸。

    这一对视,吓得师远道心脏骤停,一张蜡黄老脸霎时变作惨白,继而又闷个通红,身子骨一把跌在了车辕上,惊动得马匹尥了蹶子,车厢一阵晃动。

    只见太子殿下面带微笑,白皙的俊容上,微挑的薄唇挂着一缕缕残艳靡丽的胭脂红。

    那抹胭脂,晕了一点在唇角,渐成水墨洇染之势。

    不用问也知,这车内方才在进行着什么。

    师远道老脸浮出窘迫,摆手忙道:“殿下怎在车中?”

    宁烟屿的长指扶住车门木框,探出半边上身来,神情和煦:“岳父来接般般回侯府?”

    师远道哪里敢点一下头,忙不迭道:“不,不,般般既得殿下厚爱,老臣心下也安了许多。般般今日,受委屈了。”

    委屈?

    谁敢给他的太子妃的委屈?

    宁烟屿拧了眉峰,回望向身后。

    马车中,太子妃坐姿端凝,隐匿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看不出别的异常,只唯独呼吸略略轻快,胸脯起伏急促,那还是他方才造成。

    被他视线一堵,师暄妍便还以颜色,眼神看回去,示意:你看我像受了委屈的人么。

    宁烟屿明了,稍后将彭女官传来,府中内情一问便知,师远道如今为了挽回女儿的心,说辞往一边倒,也是有的,宁烟屿不予理会,淡淡道:“岳父既然放心,便别老来寻般般麻烦,她怀着孕,若是孤的长子在侯府有半点闪失,开国侯阖家上下,不知谁能站出来担这份责任。”

    师远道讪讪然,叉着手恭恭敬敬停在车辕旁,颔首称是。

    丧眉搭眼的,没的瞧了晦气。宁烟屿又觉得身上痒了,该回行辕泡上一泡。

    于是不再搭理他,“嘭”一声拉上了车门,着御夫往前行进。

    马车驱使起来,慢慢悠悠地驶往花冠巷口。

    师远道茫然地目送着,也不知还能再做什么。

    他的女儿,是彻底不会再回了。

    马车离开花

    冠巷,将开国侯府远远撂在身后,师暄妍的气息平复了诸多,看向退回车中的宁烟屿,眸色轻泛起波光:“殿下怎会在这,不是说,黄昏来接我的么。”

    宁烟屿把车门焊死,不让外人再来打搅,伸臂揽住了太子妃的细腰,温言:“我巡城路过,想到开国侯府就在此地,因此进来看看,怕你被欺负。我看看,可与何人起了冲突?”

    他的长指捻起师暄妍的裙袍下摆,这裙子湿漉漉的,沾了浮萍碎藻,携着一股淡淡的腥膻之气。

    倒是与他衣袍上的血腥气互相冲犯了,谁也不必嫌弃谁。

    宁烟屿把这片裙角指给她看:“怎么回事?”

    师暄妍也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裙袂,确实沾湿了一大幅,回忆起来,应是将江晚芙摁进脏水里时,被她反泼上的。

    这裙子已经脏污了,她便想换下来,马车中有一套备用的衣裙,她弯腰,从车座底下取出包袱来。

    可马车里空间逼仄,若要换裙衫,便须当着宁恪的面儿,那她是万万不干的。

    想来想去,唯有先支开他。

    “殿下。”

    这是在外间,外头周遭都是他身旁的亲信,她很给面子地唤他“殿下”。

    宁烟屿应了一声,喉结轻滚。

    师暄妍犹疑着道:“殿下今日巡城,可是为了抓捕什么嫌疑人犯?”

    宁烟屿颔首:“一些犯禁的蕃商在坊市间游走罢了。”

    说完,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书信,交入师暄妍的手中:“你看。”

    师暄妍从来不过问朝政里头的事,但宁烟屿递来,她还是伸手接了,这信件早已拆开,上头的火漆是断裂的,师暄妍取出信封当中的信纸,瞥眸定睛。

    “这是给的开国侯的书信?”

    但这信上,没有落款,也不知是何人所发。

    宁烟屿向她解释道:“这是汉王回给你阿耶的书信。信上解释说,感念你阿耶先前送的一对红珊瑚树,所以特意还礼一件古战国的云纹铜禁。”

    单看这信件,并无任何问题。

    可让宁恪如临大敌,神色凛然,师暄妍不禁想到了一点,她在洛阳时,曾逃出江家,在外边听到过一些童谣,童谣唱的是汉王的义薄云天,里头的唱词她现在全忘了,但当时听着,便觉着有些不妥。

    师暄妍把前因后果相串联,不禁想到了一处:“莫非是汉王——”

    有了不臣之心?

    宁烟屿薄唇折出一抹弧度,收回她指尖夹着的信件,塞回信封里,在师暄妍眼前晃了晃。

    “师般般,你可知,单凭这一封信,孤就能办你阿耶身事二主,监后待审。”

    只需少做文章,开国侯府便顷刻间陷入风雨飘摇。

    这全是因为她那短视愚昧的阿耶。

    乃是师远道自作其孽,不可姑息。

    师暄妍喉舌微微发紧:“你同我说,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以为,她会为了师家人求情么。

    宁烟屿不会这样想(),只是道:师远道只是区区一个武散官⑺()_[((),他许是不甘其职已久,故而想寻汉王引荐,入朝为重臣,可惜选错了人。那一对红珊瑚非但不能让他加官进爵,反倒误了他大事。般般,孤打算发落他去守城池。”

    师暄妍道:“可你说汉王若有不忠,把他发落去守城池,岂不危险?”

    宁烟屿轻笑,指尖扣着美人纤腰,底下看不见之处挠了挠酥软腰窝,激得师暄妍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狸奴般要跳起来,浑身发麻。

    他按回她,好整以暇,似笑非笑。

    “孤哪有那么傻,他一言一行皆在孤眼皮之下,孤放他去,不过是念在你的情面上,给他最后一道考验,若他还敢首鼠两端,杀无赦。”

    师暄妍被他眼底的杀气所冲,惊了一晌,这时才嗅到了太子殿下身上浓烈的血气。

    垂眼一看,他的玄袍上亦有些湿痕,虽看不出颜色,但那血腥气就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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