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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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哭得声泪俱下,清融融的泪花弥漫了整张素白的面容。

    尤为凄楚。

    正是阳春三月天气,满城杨柳,嫩绿晴柔。

    江晚芙的腰肢,好像比那柳枝还细,不堪一折。

    这般楚楚可怜的小娘子,当街跪在地上,哀求哭诉,自是惹人动容的。

    师府上下均知,江晚芙是为了替韩氏求情。

    其实这情,肯定是求不动的。

    韩氏要置师暄妍于死地,怎可能得到饶恕?

    她们也盼着师暄妍不要头脑一热地应许。

    江夫人看着可怜的孩子,心里也不想韩氏得到轻饶,但芙儿孝顺母亲之心可昭日月,她对韩氏这般好,对自己亦复如是,江夫人便不忍心打断。

    “阿姊,”江晚芙试图挽住师暄妍的裙角,对方只是默然地后退了半步,教她扯了一空,江晚芙够不着她的半幅裙袂,怔怔地道,“我知晓,阿娘对你不起,但她年事已高,身上有沉疴痼疾,若再被关上十四年,如何能熬得过去,妹妹不求阿姊放过她,只求……”

    师暄妍充耳不闻,也没低眼,仿佛眼前根本并无此人,便略过了她,径直往花冠巷口而去。

    路过江夫人时,江夫人停一停脸上的叹息,凝望向师暄妍:“般般,你好歹看一看芙儿?”

    师暄妍环视过众位女眷,各怀心思的侯门女眷,如今看她,再也没了当初在祠堂时落井下石的敌意。

    她们温顺可亲地,对她释放着善意。

    师暄妍敛了下唇角:“我是来看柳姨娘的。侯府请我来,现在却又拦住我的去路,是何道理。”

    江夫人看了一眼仍痴痴怔怔跪在地面的可怜的江晚芙,只好侧身,让人把步道让开。

    师暄妍与彭女官、春纤、夏柔等诸十几人,步行入巷,踅入开国侯府。

    柳姨娘所在的院落,唤作明春院。

    院中萧瑟冷清,不见半分活气,虽是三月天气,但比起一路行来所见的花媚柳影,这里分外凄清些,就连灯笼也仿佛是没有的。

    师暄妍在柳姨娘的病房前停步。

    支摘窗紧紧闭合着,里头传出柳姨娘压抑的咳嗽声。

    那咳嗽声一阵接过一阵,是从肺里发出来的,然而不敢咳得太过用力,否则会牵动肺腑,带累得五脏皆痛。

    师暄妍敛唇,回眸看向身后。

    师家人已经又围了上来,为首的江夫人,和善地上前,把住师暄妍的手,柔声道:“柳姨娘惦记你,盼再见你一眼,是临终之言,发于一片善心。但这屋里病气深重,般般你只消看上几眼就出来,我们到花厅堂上去说话。”

    师暄妍听了出来,江夫人请她来,柳姨娘的病入膏肓只是名目,归根结底,还是要在师家与她谈判。

    她煽动这么些人,是为了壮声势?

    师暄妍根本不放在眼底。

    指尖摆了摆,在江夫人的双掌合拢下,她将自

    己的手指头一根根地自江夫人桎梏下抽离(),不带一丝留恋。

    转身?()?[(),师暄妍命人打开门,走进了柳姨娘的房中。

    这片屋子,好似终年晒不到阳光,阴沉沉的,湿漉漉的,光线低迷。

    屋中也没有烧炭,甚至蜡烛也极少,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冷气。

    光,甚至照不到柳姨娘的罗帷上。

    伺候柳姨娘的只有一人,女侍满月。

    满月跪在病榻前,正为柳姨娘喂药。

    帘帷卷开,师暄妍步步趋近。

    柳姨娘支起了上身,静静地靠在床榻前,人清瘦得皮肉几乎包不住骨头,脸上只能看见森然的白色,没有一丝血气。

    师暄妍呆住了,因她没想到,在师家,原来还有境遇差过自己的人。

    旁人都说,侯门的江夫人柔和慈善,菩萨心肠,可柳姨娘合该是她院里的,就算平日不相对付,也不该苛待已经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到了如此地步。

    这是怎样的一种“善良”?

    于震惊之中,师暄妍唤了一声:“姨娘。”

    柳氏抬高视线,睨着光影,瞧见了她,唇角挂上淡淡的笑容:“是般般呀,你来了。”

    只说了一句话,柳氏便低头咳嗽起来,直要将肺都吐出来。

    师暄妍便让她莫要再说话,只安心喝药。

    可柳氏如今喝药都成了难事,喝一口便吐一口,这药灌了三四遍,硬是没有一口能吃得下去的。

    师暄妍接过了满月手中的药碗,低声道:“我来。”

    满月看柳姨娘喝不了药,也心里焦急,不留神药碗被二娘子端走了,她只好屈膝跪行向旁,让开了位置。

    江夫人踏足入内,这屋子里久未能通风产生的陈腐之气,刺激得她直皱眉。

    她一眼横过来,漫不经心的目光,倏然顿住。

    她看见,她的女儿,她那从未对自己有过半分亲近体贴、柔顺纯孝的女儿,跪在了柳氏那姨娘的身前,无比和顺,就连披落在颈后的青丝,也如一蓬蓬团积的轻絮。

    黯淡的光影,打落在少女的肩胛上,衬出她如霜似雪的肌肤。

    她持着药汤碗,一勺勺喂的,居然不是自己的生母,而是一个出身寒微的下贱妾室。

    这不是掌掴了江夫人的脸么。

    二房与三房虽平日里都喜好抱江夫人的大腿,对其吹捧备至,这时,都忍不住想观察江夫人的反应。

    江夫人的唇角痉挛了几下,目光沉凝,瞬也不瞬地盯着床帐内。

    柳氏早已察觉大夫人来了,不敢让师暄妍喂药,怕受不起,更怕江夫人责罚。

    汤匙送到了嘴边,泛着药汤的涩味,一缕缕烟气飘挪着,模糊了柳氏苍白的玉颜。

    她缓缓摇头:“般般,我这是好不了了,能见你一面,也算是无遗憾了。”

    看到如今的师暄妍,柳氏眼底露出欣慰的光泽。

    她一生膝下无嗣,百病缠身,可这么多

    ()    年来始终有一个做母亲的心愿。

    柳氏知道自己不该,怎敢将这份心思寄托在侯府的嫡娘子身上。

    可是,每当她见到二娘子,总会心疼。

    当侯府上下和乐融融时,她像是一缕幽魂,被所有人遗忘在角落,看着旁人鲜花着锦、百人拥簇,她安静地坐在灯火阑珊处,如同不是侯府的娘子,不是家主与夫人所出,一个人独享着无人问津的寂寞。

    而柳氏,也与她一样。

    柳氏无数次路过师暄妍所在的那方阁楼,看见阁楼之上绰绰的身影,未熄的灯火,灯影幢幢间,她趴在那方窗台上,眺望远处的夜色,眼里是无尽的空茫与失落,如若当年她那个夭折腹中的女儿能够健康地长大,二娘子的今日,便也是她的处境罢!

    柳氏发现自己心疼着二娘子,阖府上下,没有人在意二娘子,明明是嫡出的女儿,却被所有人遗忘了。

    她不配做二娘子的娘,一直只敢远远地关注着,从去岁寒冬拖到今年入春,她的肺病已经愈来愈严重,柳氏唯一的期望,便是二娘子能够展颜。

    祠堂里,她干了平生最大胆的事。

    那个令她一生唯唯诺诺、不敢有半句违背的家主,立在那儿,手里持着藤杖,要打杀了自己的亲女儿,柳氏站出来了,她用了自己最大的勇气,为二娘子加了一件衣。

    那也是她这个将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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