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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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问川听得眼皮直跳,不过却没出声阻拦。跟村子里的百姓打交道,他不如许梨花何三贵他们。

    文素素将他们的话听到耳里,沉吟了下,转头看向殷知晦。

    殷知晦无奈道:“我先出钱买下。问川,传下去,缲出来的丝线,比照铺子里售出的丝线价钱收。”

    问川将话传了下去,大家勉强安了心,七嘴八舌议论起了是否划算。

    瘦猴子懊恼过后,见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他脑子转得飞快,凑上前大喊道:“蚕茧卖给城里的缫丝作坊,你们吃了大亏。自己留着缫丝,能多得钱,还能得香喷喷滋补的蚕蛹吃!”

    “会缫丝的,都来瞧瞧看啊,别傻着将蚕茧卖出去了!”

    瘦猴子灵活地在人群中窜来窜去,手舞足蹈,嘴皮子利索翻飞。

    一半的人围着瘦猴子细问,一半的人围在了里正的门前。

    许里正家的桌椅都被搬了出来,摆好笔墨纸砚。碾得结实的泥院子里,依次放着缫丝车,秤,木盆,几块石头垒砌,烧热水的灶等缫丝用具。

    殷知晦将一切看在眼里,侧首对文素素笑道:“这窜天猴,竟能顶些用。”

    文素素正在安排做记录,闻言朝瘦猴子他们看去。看到许梨花脸色很是不好,与两个汉子并两个妇人愤愤说着什么。

    何三贵挡在了许梨花面前,推开了走上前的汉子。

    文素素猜想是许梨花的兄嫂,没去多管,任由她自己去解决。

    写字是文素素的弱项,更从未磨过墨。她拿起墨锭,端详了下,看向一旁的殷知晦:“我不太会磨墨,字也写不好。恐到时候写得乱七八糟,数据看不清楚,七少爷可能代劳一下?”

    殷知晦眉毛微挑,接过了墨锭,慢悠悠道:“文老大聪慧过人,却不会磨墨写字。”

    文素素恍若未闻,指挥着殷知晦画表格。

    殷知晦依照着文素素的安排,画好表格,填好字,早将先前的说笑抛到了脑后,心里震动不已。

    他拿着纸,久久失神。

    这份表并不复杂,简单明了。

    格子里,依次填着养蚕人的姓名,桑麻亩株数,养蚕筐数,蚕茧斤两,得蚕丝斤两,蚕蛹斤两。最后一项是补充备注,纺线可有织成布,蚕的死亡状况等,皆可填写进去。

    文素素见殷知晦看着表一动不动,以为他看得迷糊,便解释道:“先每户分开记录,等全部记录完毕之后,再将整个村子的装订在一起。牛头村的桑麻与养蚕情形,就能悉数掌握了。开始我们人手少,要慢慢来,别出了错。等人手多了,做惯做熟之后,整理起来就快了。”

    殷知晦忍住胸膛的悸动,虚心问道:“我以为文娘子只打算核计蚕茧能产多少丝线,娘子核计得如此仔细,可是想要得知里面产量的高低变化?”

    文素素说是,“谁家的蚕养得好,一看就能得知。数据尤其出挑的,官府朝廷可否给予表彰,让其传授经验?其余养得不好的,便可跟着学习改进。”

    殷知晦一口应了:“好!到时候我给圣上上折子,禀明此事。”

    文素素望着许里正忙碌着煮水缫丝的妻子儿媳们,道:“要表彰到本人,而非父兄亲长。毕竟,养蚕的都是妇人,忙着缫丝的,也都是妇人。父兄亲长不懂,别传授错了经验。”

    殷知晦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微微怔楞了下,重重点头,道:“好!”

    文素素转头看来,朝他嫣然一笑,“有劳七少爷了。”

    太阳下的文素素,猫儿眼格外明亮,闪得他神色阵阵恍惚。

    到了午饭时辰,护卫提来厨娘备好的食盒,摆出点心果子。

    他们人多,点心并不多。问川拿了些给许里正,好些孩童眼馋地看着,他为难了起来,掰开小块,每人分了一点。

    孩童们尝过了点心,开心地呼啦啦跑开去玩了。只有一个背上用破布兜背着个幼童,瘦弱的女童怯生生站在一旁,没敢上前。

    文素素看在眼里,朝女童招手,她愣愣走过来,文素素温和道:“你叫什么呀?”

    女童小声答道:“草儿。”

    文素素微笑着叫了声草儿,“你家中午吃什么?”

    草儿道:“我同阿娘一起吃杂面馒头,弟弟吃米糊糊,阿爹吃汤饼。”

    文素素道:“草儿回去将弟弟放下,拿杂面馒头来,我们换着吃可好?”

    草儿眼睛瞬间迸出了光芒,点头如捣蒜,撒腿就往家中跑。

    背上的幼童动个不停,草儿顶多六七岁的年纪,身形瘦削,小身板一晃,往旁边倒了去。

    文素素手上拿着乳糕,只能伸出一只手去扶。这时,一双修长的手赶在前面,扶住了惊魂未定的草儿。

    文素素看向殷知晦,道:“多谢。”

    殷知晦眉毛微挑,待草儿站稳,收回了手。

    文素素叹息一声,对草儿道:“我明天还来,到时候再吃你家的杂面馒头。你先尝尝我的乳糕。”

    草儿似乎不敢相信,看着递到面前雪白,散发着甜香的点心。她长到这么大,见都没见过此等美味,伸手接过躲到一旁,狼吞虎咽咬了下去。

    “好你个死丫头,让你带弟弟,居然在偷偷吃好的!”

    一个汉子走上前,伸手夺走草儿手上的乳糕。怕伤到儿子,掐住了草儿的细胳膊,她疼得泪汪汪,使劲挣扎,却动弹不得。

    “真是有出息,抢女儿的吃食!”许梨花眼冒怒火奔上前,抬腿朝着汉子踢去。结结实实踢到汉子的脚踝上,痛得他呲牙咧嘴,放开了草儿。

    汉子跳着脚,狰狞着骂道:“你个下作的贱妇,哪怕你将自己卖了,我照样是你大哥!你竟敢对老子动手,老子还怕你一个贱妇了!”

    汉子便是许梨花的一哥许一郎,她气得眼冒火光;不服输叉腰骂了回去:“我呸,我就是卖了我自己,总比你一个没出息的软蛋强!只你好吃懒做,欺软怕硬的德性,你要自卖自身,白送都没人要!”

    许一郎见何三贵走了过来,飞快将乳糕塞进嘴里,几口咽了下去,朝他鄙夷地道:“穷酸对着破鞋,天造地设一对!”

    何三贵脸色难看,紧咬牙关恨恨道:“许一郎,看在你我自小认识的份上,我饶过你这一次。下次再见到,休怪我不客气!”

    草儿背上的幼童哇哇哭了起来,一个头发乱蓬蓬,沾满草灰,身穿打着补丁粗布衫裙的妇人急忙走了上前,解下草儿背上的幼童,抱在怀里一阵哄。

    幼童哇哇哭闹不止,妇人腾出一只手,使劲掐住草儿的脸,骂道:“你个贱蹄子,可是打你弟弟了?你个贱蹄子,看我不掐死你!”

    草儿瘦弱的脸,被掐出了一道深深的指印,疼得呜呜哭。

    许梨花这次没冲上前,怔怔看着妇人。片刻后,她缓缓转身,走到一旁的矮凳子上坐下,对着晾晒在太阳下的丝线发呆,不时抬手抹眼角。

    文素素手上拿着乳糕,看着草儿他们一家,安静坐着一言不发。

    殷知晦打量着她,问道:“文娘子在看甚?”

    文素素转头,迎着他的视线,将乳糕丢回碟子里,平静地道:“看人间的悲喜烂剧。七少爷可能不会明白,我吃完了,继续吧。”

    殷知晦沉默了下,道:“我懂。”

    文素素头都没抬,只哦了声,道:“天色不早,我们得快些。村里的路坑坑洼洼,夜里赶路不安全,七少爷早些走。我等下晚上就留在村子里,防着他们前来捣乱。”

    殷知晦神色微沉,唤来问川,压低声音交代了几句,对文素素道:“我同你一起留下。”

    文素素说好,有他在,也多一层保障。

    问川骑马赶回县城,带来了换洗衣衫,一应洗漱用具,几大匣子熟食茶点。

    开始缫丝时不大熟练,到了午后便渐渐顺畅,连着将三户人家的蚕茧缫了丝。天气好,晾一阵就干了,卷成线轴收了起来。

    这三户人家将线轴交给问川,拿到了卖纺线的钱。数着比卖蚕茧要多出近三成的银钱,乐得眼睛都笑开了花。

    大家看到他们拿到钱,彻底放下心,忙着回家去摘蚕茧,赶着明天一早就能缫丝。

    天黑下来,许里正宅子宽敞,腾出了两间屋子让他们歇息。

    吃了些熟食点心,累了一天,文素素洗漱了下,合衣上床歇息。

    许梨花坐在脚踏上,低头收拾着衣衫,片刻后抬起头,神色哀哀望着床头的油灯。

    文素素依靠在床头,道:“早些歇息吧,别多想了。”

    许梨花嗯了声,手上继续叠着衣衫,用包袱皮包好,轻声道:“以前小的家中晚上极少点灯,灯油贵,点不起。缝补衣衫都在灶膛,借着火光,月色,摸瞎做活。家中那般穷,阿爹与哥哥他们却能拿钱买酒吃,当时我就不服气,恨死了他们。隔了这么多年,再见到他们,小的恨意都没消。以前小的也恨两个嫂嫂,她们也不是好东西。可今朝见到她们,见到草儿,小的恨不起来,只觉着难受,胸口堵得慌。”

    说到这里,许梨花眼泪流了下来,抬手抹了泪,抽噎了下,哀哀道:“一嫂只比我大两岁,看上去比我老了十年不止。大嫂更不用说了,她今年才三十一岁,已经变成了老妇人。大嫂一嫂都养了蚕,蚕茧被哥哥拿去卖掉了,我算了下,卖掉的蚕茧,约莫能得半吊钱。他们拿着钱,先去城南墙角跟走了趟,买了酒肉,自己吃得满嘴流油,剩下不到一百个大钱回了家。”

    许梨花的神情,逐渐变得疯狂,紧咬牙关道:“两个嫂嫂,一个年前流了胎,一个上个月小产了。穷人家的妇人哪有小月子,照样得辛苦干活,夜里还要伺候他们。要他们何用,要他们何用,还不如死了,不如死了!”

    文素素温声细语道:“今天缫丝的钱,都交到了缫丝的妇人手上。她们不一定护得住,但拿过了钱,多多少少能生出些胆量,明白她们有用处,不输家中的男人。明年你嫂嫂能自己缫丝卖,能多些进项,兴许心里的怨气与恨会少些,待草儿也会好些。”

    白日文素素所做的事,许梨花都看在眼里,她所言非虚,心里顿时松快不少:“小的这就歇息。”

    脚那边,许梨花窸窸窣窣上了床。文素素想了想,将枕头下的铜枝拿出来,插进了发间,轻声叮嘱道:“别脱衣衫,夜里警醒些。”,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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