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三更合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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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主任那嗓门, 说一声石破天惊也不算过火。反正当天没过去,关于贺庆掉粪坑的事已经传进了机关大院家属们的耳朵里。

    机关食堂晚上比中午还热闹,不仅有来吃饭的, 那种打两个菜带回家的也不少,反正不像晌午吃完饭下午还得下班,在食堂闲磕牙的可不少。

    今天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个是市里派了几位同志把屈副组直接从工作会议上请走了,一点脸面没给留,要求暂停他一切工作;第二件就是贺部长带领春播指导小组下乡,结果全员都掉粪坑里, 那个味呀。

    头一件不好在大庭广众下议论, 后一个却没啥妨碍。

    这个说:“不是吧?我刚还瞅见小陈来着, 就是跟着贺部下乡的那个干事,身上还挺干净的。”也没穿老乡的衣服呀,这要掉进去,还能不换衣服的?

    “那你是离得太远, 是在外头看见的吧?”

    “小白楼警卫员都站上岗了。我从咱们后边平房里看见的,小陈正站在他们那间办公室窗户口。”他也奇怪, 不好好趴在桌子上写,反倒在窗台上别别扭扭的低头写字。

    同事哈哈直笑:“罚站呢吧!他们生产部可是遭大罪了,春播小组一窝去七个, 四个是他们办公室的, 留守的俩啥话没说上呢, 就被熏个倒仰——还得连夜将报告整理出来,不好难为人家两个农技站的借调人员,这怨气不就专往小陈身上去了?”

    “听说不是掉粪坑,而是那个谁逃跑时钻进野猪肚子底下藏了起来, 贺部几个人弄他出来的时候沾到的。那野猪专拱臭泥,现在天又暖和些了,这一发酵,你想想……”

    “欸欸!都在吃饭呢,你俩说啥嘞。”

    “嘁,装啥讲究人!跟你们没笑似得?”这人是档案员,消息灵通:“昨天视察的不咸屯生产大队新出一位‘打猪铁娘子’,记档条子都批下来送到我们屋了。”这是要入档案的事,绝对板上钉钉。

    “好家伙!那不就是说贺部他们昨儿正遇见野猪下山?”一个老家在乡里的办事员咂咂嘴:“这春天的野猪比黑瞎子都凶,贺部他们没事吧?”这得受老大惊吓吧?结果今天回来还不能休息,不知道得熬到多早晚,小白楼现在都不让随意进出了,怕不得通宵?这又受惊又受累的,领导也不容易。

    话不经传,传到后头就成了“屈向锦背离领袖教导,对人民粮袋子屡下黑手,被贺部识破后慌忙逃窜。贺庆等人手拿无产阶级的刀,毫不畏惧、勇往直前,在当地老乡的帮助下进山抓铺。晚上被困山里,屈利诱说他可以带大家出去,但同志们坚决不肯向坏分子和寒冷屈服,大无畏钻进野猪窝里……”这么一段乍看有头有尾,其实经不起推敲的逸闻。

    还有群众当即编了一段顺口溜“生产部长真叫强,无产阶级刀法传;雪亮眼睛捉蛀虫,进山抓贼不畏难;坚决不听敌人诱,亮出绝活来抗寒;臭泥窝子是宝贝,野猪肚皮好取暖……”

    等开完会头昏脑涨的贺庆回家后,就听到还不如桌腿高的大孙子捏着鼻子跟他学唱顺口溜。谁他娘的跟野猪滚臭泥窝子了!贺部长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但想一想屈向锦的惨样,又心平气和起来。

    他不顾大孙子挣扎,抱起小家伙亲香了两口。贺部长亲哭了宝贝孙子,被老婆揪着耳朵撵进厕所——贺部夫人颇有公德心,不愿意叫机关澡堂难做,早就烧好了几大桶热水,就等着贺庆回来刷洗去味。

    单位公事太多,贺庆洗了个热水澡,囫囵补了两个钟头的觉,就又被小陈敲门叫醒了。

    “市里下来了工作组,张主任让您也快过去。”小陈低声报告道:“农历十五晚上,屈的姻亲、放马集公社卫生院费新力搞封建迷信被群众当场捉住;放马集公社主任并派出所连夜调查,结果从费的家里找到了‘反动、勾结’证据。十六一早,公社周主任并闫所长悄悄带上费直奔市里,期间获得了林场保卫科的帮助;咱们也在不咸屯生产大队发觉并制住了屈向锦。十六傍晚屈得知费被抓消息,但表现正常,他值夜班时甚至发话要求下头公社严肃处理。”说到这里小陈都后怕,亏得在不咸屯摁住了屈向锦,不然他们一组人都得被审查。

    “十七日,也就是昨天咱们正赶回县里的时候,市局直接派人暂停了屈的工作,并带走了他;值得一提的是,当天早晨,屈的家中曾传来屈老婆的连声尖叫,她叫的实在是太吓人,住在左近的张主任的夫人就上门去看,据说屈的老婆当时吓得都不认人了,张主任瞧见屈的侄女用被子遮住了个焦黑小动物似得东西。”

    小陈打了个哆嗦,声音压的更低:“我打听了下,据说费家迷信黄仙,被抓前几日他媳妇突然病的下不来床,他老娘性情大变举止怪异像被上了身似得。当天抓住费的时候,他正在院里祭拜黄仙,但黄仙牌位、香炉等皆发恶臭。领导,恶臭!”

    赶着往嘴里塞干粮的贺庆一怔,想起什么似得低头嗅嗅自己衣服,但鼻子跟坏了似的啥也闻不出来,便问小陈:“还臭不?不臭了吧。”

    小陈指指空无一人的家里:“您看这样,像是不臭的样?老师和大宝都待不住!”见贺庆斜他,忙笑:“我也一样,我妈把我的铺盖卷都给扔出来了,说让我晚上在单位打地铺。”贺夫人在县中学任教,小陈曾经是她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

    “不过洗澡后,味道是轻了一点,我让隔壁宣传组帮我鉴定过,估摸多洗几回就好了。”小陈说完这句,立刻就把话头拉回来:“您说,费家黄仙、屈的老婆,是不是都跟她相关?”不咸屯陈支书不是说费看上了她做儿媳妇,还各种逼迫和使绊子,偏偏她那里有臭味,紧接着焦黑小动物又搁在了屈家。八成就是费想用黄仙对付她,反倒被她掀了摊子,连费的靠山都没放过。

    贺庆摇摇头,却不是反驳,而是告诫小干事:“心里有数是好事,但要烂在肚子里,千万别好奇。咱们之间说两句是没事,但你要越分析越想知道更多呢,你惯常做文书,万一没注意在纸上划拉一两句话——你也看到昨晚上屈向锦的样子了!所以,管住自己。”

    小干事脸白了白。

    黑貂此时也正跟林星火学屈向锦的惨状呢,一会用爪子捂胸口,一会呸呸吐什么东西。

    兔狲一爪子把貂从石桌上拍下去,懒洋洋的告诉林星火事情始末。

    原来屈向锦一到县里就被贺庆关进警卫处了,他根本不知道费新力被抓以及屈继父被带走的消息。这人也算胆大,在不咸屯吓成那样,但一离开却又涨回了胆子。一进警卫处就推翻了前一晚摁了手印的口供,倒打一耙说贺庆与地方恶势力勾结,要求组织派工作组下乡彻查不咸屯生产大队。

    要是没有屈继父与费家的事,他胡搅蛮缠之下,县里可能还真得派几个人到不咸屯走访,虽无伤大局,但咋样都得耽搁点农村人在春天最不够用的好时光。

    可错就错,他那点滥用职权的错误比起屈继父、费新力的案子来说就是件小事,他身上最大的罪早就变成了“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泥’了。

    说实话,屈继父这次不是倒在工作上,而是被姻亲刨了老底子,他竟是个隐藏在红色阶级内部的反动毒瘤,不仅曾参加□□,而且还冒名顶替,为此不惜害死了一位好同志全家老少。现在的焦点在于他是如何瞒天过海的,这些年居然都没被屈家族亲看出来!现在在屈家帮忙的屈香玉是那位被顶替同志的堂侄女,可她跟随假伯父住了几年,居然一点都没怀疑过。

    领导小组压根不耐烦听他揪着贺庆和春播小组说事,而是要赶在上面工作小组下来前尽量多的掌握屈继父的问题,以便从容应对调查事宜。偏偏不能直接告诉屈向锦,只能从现有罪名施加压力,审到半夜,终于把屈向锦逼急了。

    情急之下,屈向锦更极力的想证明贺庆及春播小组与不咸屯勾结。他试着要说贺庆同林星火搞封建迷信,却突然不能发出声音。要说屈向锦脑子转的也快,他真就想起换一个法子透露,毕竟他们发的誓是不对外人“说”,于是屈向锦要来纸笔。

    不管屈向锦是没想到发誓时曾说“如若泄密…”,还是他不死心想试探契符底线,反正在他拿起笔写出第一句话的时候,突然抠住喉咙,往外吐血水碎末——正应了“口舌生疮、肠穿肚烂”的赌咒之言。

    领导小组只好暂停问询,请来擅长破译的老公安也没从那句鬼画符上看出什么来……

    林星火听后,注意力却没在契符之威上,反倒也对屈继父如何谩天昧地感兴趣:“人际关系越复杂,越难以被顶替取代。”

    就像战争时,倭寇派遣间谍,为了给间谍安排合理身份,往往会残忍的把某个偏僻村落屠杀殆尽。现在还潜藏在人民中的敌特,顶替的身份也多是亲缘浅薄、社会关系简单的人。

    林星火敏锐的觉察到一股不一般的暗波——那位隐藏在京城的“金紫林”不简单,也许不是普通人。

    “你觉得呢?”

    兔狲不大通人情,但它懂得兽类世界的准则:“得看费平,还有屈什么的下场。”野兽之间,弱肉强食,没用的成员会被驱逐,累赘会被吃掉。

    费平……林星火无语了,明明是费新力和屈向锦,它一个记不住,倒是记费平记得清。

    不过,还真被兔狲说准了,真就有费平的事。

    费新力搞封建迷信把老母、妻子和妹妹一家全牵扯进去了,唯独撇干净了他的几个孩子。确实也没找到费平参与的证据,是以费平虽因家庭成分变化被棉纺二厂开除,但仍旧被释放了出来。可就在他被释放的第三天,正同常青撕扯吵架的时候,忽然一头栽倒七窍流血,常青的叫声引来了邻居,邻居一查看,发觉人已经没气了。更诡异的是,刚没的人,这身上竟然凉冰冰的,跟过气很久的人似得。

    不仅费平,费家所有人几乎都在同一时刻猝死,死状一致。更令人害怕的是,放马集公社还死了个年轻后生,正是费平大妹妹背地里自己谈的对象。

    两人偷摸好了大半年,不该做的事情都做过了,后生家里穷,费平妹妹正跟家里磨呢,巴望着用这事让她爹妈同意。谁知费家一家没的当日,这后生在地里干着活突然摔了,然后气虚的站都站不住。公社帮忙送到县医院,县医院啥都查不出来,这后生越来越弱,他家里就把祖上传下来的人参须喂了他,后生转好了十多分钟,但没多会又肉眼可见的衰败下去,没撑到天亮人就没了。听说脸色青白,半天功夫肉就凹下去只剩皮包骨,那情形好像被吸干了阳气。

    据说费家人死后也变成了这模样,闹得整个放马集公社人心惶惶,但碍着风气,没人敢在明面上说道。

    最害怕的应属常青,她骑着自行车歪七八扭冲到南山脚下卫生站时,林星火正在给魏春兴拔蜂毒。

    ·

    魏春凤魏春兴姐弟俩在外面耽搁了三四天才回来,纯粹赖魏春兴一时兴起。

    十五晚上,这姊弟俩办完林星火的交代,看费新力被押走仍旧不放心,索性待在公社听消息。谁知费新力被周主任和闫所长秘密带走,魏春兴的鼻子多灵,他靠着嗅觉带着姐姐尾随了上去。直到林场,看到周主任找林场保卫科借了几位军转战士,一起押费新力坐火车去市里,这两人才安心。

    放下心事的魏春兴就想起来自己念念不忘的那块蜂巢是从林场北边的林子里弄来的。趁他姐探望那几个在林场的亲戚时,魏春兴自己就又摸去了那个山窝子。

    果然,那野蜂窝还在石头缝里,去年被黑瞎子掏下来的半个又补圆了。魏春兴小心谨慎的嗅了半天,确定没有熊味后才敢靠近。

    这一靠近,蜂蜜的甜香就跟长了小勾子似得,连前几天小仙姑给他的都比不上。魏春兴就想着掰一块下来,给小仙姑送整的,碎的就留给自家三口人甜甜嘴儿。

    他用衣服把头脸双手包好后,就举着火把想把野蜂熏晕了割蜂巢。不料还没走到石缝前,野蜂就发现了他,嗡嗡嗡的飞出来,魏春兴挥舞火把驱赶都不管用,蜂群跟疯了似得,追着魏春兴叮蛰。直到魏春兴拼命跑回林场,仍然有一小群追了过来。

    “认准了他蛰呀,我们其他人上去帮忙都没用!他都躲进柴房了,那些野蜂还徘徊在外头不走,还想从门缝里钻进去!”魏春凤恨恨的指着她兄弟:“若不是腊月机灵,指挥他跳进缸里,整个人没进水里……只怕这会还跟那群野蜂僵着呢。”魏腊月就是魏奶奶的孙女,嫁去了林场,和魏春凤姐弟同辈,为人热情周到,屯里乡亲大都唤她的小名“小妹”。

    魏春兴整个人肿了不止一圈,尤其头脸,简直看出个人样了。他嘴巴艰难张开一点,但两片嘴唇就像两根腊肠横在发酵的面团上,谁能听清他在乌鲁什么。

    魏春凤又气又心疼:“腊月给他抽了根麦秆透气,在缸里躲了快半个钟头,我们才用火把赶走那些野蜂。结果把他捞出来后,他就泡发的豆芽似得,那脑袋把人家孩子吓得直哭,人也晕晕乎乎的不清醒了。把腊月坑的呀,一边让她男人把湿衣服扒了裹进被子里去,一边紧着就请林场大夫去了。”还祸害了人家吃水的缸,那么大的缸刷起来都不容易。

    她拿出手帕,给林星火看里面包的、足有指甲盖长的黑色蜂针:“咱以前也被更毒马蜂蛰过,但这么长的蜂针是真没见过!这还是酿蜜的蜂,咋比马蜂还厉害?”林场老大夫给取出来的蜂针也没几根,但就这几根毒针让魏春兴吃尽了苦头。

    “大夫说沉在水里帮了大忙,水把蜂毒稀释带走了一部分,不然可能更厉害。”魏春凤揽着闺女叹气:“疼的他直抽抽,三五个大男人都压不住他。幸好人家那老大夫有经验,调了肥皂水给他蘸擦,又用硝石弄了冰来敷……”

    害的腊月全家都跟着熬了一天一宿。魏春凤当时是想赶紧把兄弟弄回屯子来找林星火的,她心里自然更信小仙姑的能耐,“但人家老大夫不敢让走,怕半路出事。”

    魏春兴这命运多舛的惨样,连林星火都不好再说他什么了。其实若不是之前林星火给他调养了小半个月,魏春兴这次还真不一定能撑住蜂毒。以她的眼光,这野蜂的毒性已经带了火毒的性质了,伤处不是像水泡那样的,而是肿成了结节状的硬疙瘩——不用灵力配合的话,林星火施针都导不出毒液。

    小囡囡不敢碰魏春兴的伤处,懂事的小口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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