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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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慕广寒终于可以拄拐下床。

    他的这把新“拐杖”有点长,蟠龙戟身、金光闪闪,摸起来凉森森的——西凉王价值连城的兵器果然手感很好,作为战利品拿出去晃悠无比拉风。

    西凉王好像非常喜欢兔子。

    不然,难以解释其人为何天天画兔脸、把轻骑叫於菟营,就连金色游龙戟的名字也叫做“卯辰”。

    卯,兔。辰星,别名兔星,还是兔。

    莫非是因为他生来白发,还有兔尾巴?

    一瘸一拐走过城墙转角处,慕广寒实在没忍住,学着记忆中西凉王的模样在手中把这金色卯辰拿在转玩了一回。

    ……疼疼疼,伤口要裂。

    李钩铃:“哟,你还没死呀。”

    慕广寒一愣。

    多大仇,阿铃对他如此大的怨气?

    结果低头一看,城墙之下,李钩铃并非在和他说话。而是在怼一瘸一拐、笑意盈盈向她走来的副将沈策。

    沈策也不恼:“古往今来,如沈某这般贪财胆小之人,都是能长命的。何况此番李将军还欠了我些人情,沈某只等着将来有一天阿铃将军百万雄师富贵荣华,不忘赏我这瘸腿师爷跟着喝汤,又怎舍得死?”

    李钩铃懒得跟他嬉皮笑脸,收敛心神,继续给眼前随州军按头讲故事。

    虽然已听人说了,慕广寒和随州傅朱赢谈好的条件是傅朱赢出兵援助,而洛州要在此战结束后将五万随州降军全数归还其麾下。

    尽管如此,她还是在那大肆蛊惑人心,宣扬随州贫弊、州侯昏庸,而洛州富庶,军队又十分舍得发银两。

    那夜城中,她险些酿成大错。至今懊悔不已,当然要努力做些事情,尽量将功补过。

    如若一些士兵自愿转投洛州,那傅朱赢也没话可说吧?

    慕广寒全程在城墙上听,感觉学到了许多武将世家诱人投降的话术。

    一直听了快半个时辰,李钩铃才发现他在那站着。

    “城主,我……”她气喘吁吁跑上来,“阿铃未服军令,险些酿成大错,请城主责罚!”

    尤其是看见他手中还在玩着那把戟。当日那么粗的东西深深贯穿那人身体,她就在身侧,想想都疼。

    慕广寒:“……”

    其实,当时之事,他认为李钩铃倒并没有大错。

    “当日我让你留下,本就是因为除你之外,军中找不到任何一人能比你守得更好。”

    “何况既是打得过,还依照计划逃出城外只怕反会让敌军起疑。谁又能想到那西凉王一直不上当,不止你猝不及防,我为他设的天罗地网也一个没用上。”

    “那般境况,已是多亏你应对得宜。”

    “而且,若非你城防坚实、布阵妥当,后来我军也不能拖西凉整整一个晚上。”

    李钩铃:“可、可我毕竟……”

    慕广寒:“阿铃,一将成名之前,大抵多半都是要吃些亏、要练兵的。”

    “别人不说,你就看那西凉王。也是被练了几次后,才变得这般厉害……”

    慕广寒同她说了许多话,才笑笑走了。

    那日晴空万丈、万里无云。

    李钩铃看着他的背影,默默无言、久久不能平静。

    沈策:“瞧瞧,这古往今来君臣相知,一向是人间佳话。”

    李钩铃:“……你是没死成,越发胡说了。”

    沈策笑笑:“我沈氏一族多不学无术,但押宝眼光却从来是一等一的好。”

    “李将军且看着罢。”

    ……

    慕广寒那日才与李钩铃分开,傅朱赢就带着劝降拓跋星雨的好消息回来了。

    青年唇角浅浅扬起一抹笑,毕恭毕敬半跪下,目光所及之处,是慕广寒绷带之下修长的指尖,犹记很久以前,那指尖轻触他,总是沾满药香。

    他头顶骄阳,一袭朱红披风如火,抬起眼。

    “望舒哥哥,阿赢不辱使命,有没有奖励?”

    可尚未等慕广寒回答,他又马上收回灼灼目光,眼神微暗摇了摇头:“不,说笑而已,阿赢不敢。”

    “这么些年,望舒哥哥总算又肯理一次阿赢。阿赢心中已然知足。”

    “阿赢如今只有一个愿望。阻击燕王时,阿赢想要长护望舒哥哥左右,不让你再受一点伤,想望舒哥哥应允,好不好?”

    记得以前治疗腿伤时,他总是会委屈巴巴地要奖励。

    奖励常常是一颗甜甜的饴糖,他从他掌心吃下去,偷偷舔一口。只是自打分开,同样的饴糖再在口中化开,就只剩下难熬的苦涩。

    从那以后他再未完整吃过一颗糖。

    而如今,他已不再会去回想那当年无边苦海之中一丝真实的甜。

    这般半跪在月华城主面前小心试探,也很清楚自己这矫揉造作,依恃的绝非是当年的偏宠与疼爱。

    不,他如今要展示给月华城主看的,是他的“可用之处”。

    他傅朱赢文可降将武可退敌,远比眼下月华城主身边的这些人都要强大、好用得多。

    若他也能如那西凉燕王一般被王侯之家收为养子,早该一飞冲天,而不是委身在随州侯这庸碌之人麾下埋没。

    可惜,却是命不好。

    自幼流落街头,又被命运狠狠捉弄,临门一脚未能通过月华城主的“试炼”,失了本该逆天改命的机会。

    所幸这么些年过去,月华城主身边,也没一个人肯好好珍惜、爱护他。

    之前多年,他死活不肯回头。

    如今想必也是心灰意冷、被那些人实在伤得痛了,才愿意再理理他。

    傅朱赢庆幸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这么些年来,很多当年不懂的事,他已看清了许多。望舒这人,纵然卑微温柔、屡屡飞蛾扑火,心底始终有一根清醒的底弦崩得死紧。

    仗着他的喜爱就背叛、算计他,绝没有任何好下场。

    反而真心待他好,所得回报绝不止十倍百倍。

    往日不可追。

    重新来过,他会一心护其左右、甘为利刃,为他征战天下,绝无怨尤。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世称颂。

    这么想着,他偷眼去看慕广寒。

    却只见天高清朗,一片碧蓝,逆着光,他看不清月华城主此刻的神情,只能见得握着长戟的指尖偷偷紧了紧。

    “……”

    那一刻,有什么细微的声音,仿佛从早已石化冰封的心口,悄悄砸出一道裂痕。

    一些很久以前的情绪,蔓延而出。

    傅朱赢忽然做了一个短暂的白日梦。多年以后,他们互相依靠、终得了天下。高处不胜寒,某个夜晚彼此疯狂取暖,他怀着歉疚跟他说,抱歉曾经那样待你,让你疼了、让你那么难过。

    也许,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他。

    裂痕不能如初,破镜不会重圆,他也不信那些。

    但谁让这人只能从自己这里汲取一丝温暖,带着恨意与遗憾的一生纠缠,其实也不错,是吧?

    余光,有人从身后过来。

    傅朱赢回眸,看到卫留夷。

    他起身,没有争风吃醋,只垂眸拱手辞别月华城主,继续去整备军营队伍。

    就让他去再招望舒的一次讨厌好了。

    反正乌恒侯这人很蠢,虽然懊悔是真的,却永远拎不清重点,每每表达出来,只会适得其反。

    根本不是对手,怕什么?

    ……

    与傅朱赢擦身而过,卫留夷闭上眼睛。

    曾经,他身边有个叶瑾棠,他眼里的小棠乖巧又可怜,他始终不明白为何穆寒不喜欢他。

    可如今,他看着慕广寒身边蠢而聒噪的邵霄凌,和这阴险双面的傅朱赢,那一声声“望舒哥哥”,叫得他难以忍受、几欲作呕。

    可一想到……

    也许在穆寒眼里,这人的一切行径,也不过只是乖巧、听话、懂事可爱。

    他才终于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慕广寒见他怪异:“怎么了?”

    卫留夷说不出话,憋的难受。

    这几日,他辗转想了许多事情。其实一开始,阿寒并没有让他涉险,而是让他跟阿铃一起留守秀城。

    是他自己一定要跟着他,才被派去了池城那条危险的路上。

    “毕竟,倘若钱将军来扮作我的话,身形太过不像。而邵霄凌去的话,他武艺不精,人又笨了些。”

    “若你不去,也就只好另选一位武艺精湛的年轻将领。但如今洛州军中,似乎没有人比你武艺高强。”

    出发之前,慕广寒陈清了此行危险,不是故意罚他。

    可是……

    明知不是,心底却始终有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叫嚣,他就是在惩罚你。

    哪里不是罚。

    以前,你碍于群臣规劝,对他刻意疏远。

    而如今,他对你是日日恰如其分的礼貌、疏离。

    以前,你觉得叶瑾棠娇弱,不忍心他流血,总觉得他好像很容易死了,不像穆寒那么坚强。

    而如今,穆寒也同样觉得邵霄凌更为弱小、处处细心护他。却舍得送你去流血、厮杀、濒死、绝望。

    那日去池城的路上,屡次几番,卫留夷浑浑噩噩中痛得不能自已。

    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阿寒,阿寒,我死了也没关系吗?

    可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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