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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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几日,满月褪去,慕广寒身体逐渐恢复,头脑亦更加清明了一些。

    可以更透彻细腻地反思复盘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然后他就发现,他实在是小看燕止了。

    将樱祖送来洛州,甚至算不上西凉王这段日子里排的上号的阴损招数。而燕止打乱三城送给三方联军的真正目的,也根本不是想要激起同盟内讧,借以削弱三方实力。

    不。

    西凉王真正的如意算盘,从一开始,就是要借那三方盟军的手一举踏平洛州,或者反过来,借洛州的手狠狠削弱那三方的实力。

    这才叫真正的“祸水东引”。

    整个过程,西凉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利。

    哪边赢了,他都高兴。

    最好皆输,他更开心。

    完完全全就是游刃有余、进可攻退可守——

    若是盟友南下顺利,他们可随时增兵支援、分一杯羹。若是盟军不顺,他们又可随时趁盟军深陷前线、后方空虚时,率领轻骑一举背刺偷家。

    事实上,燕止也确实这么干了。

    西凉土地虽广,城镇也多,但毕竟地处西北、物产相对贫乏。而像仪州、洛州、乌恒这样洛水之畔土地丰沃又富庶通达的好地方,怎能不暗中觊觎?

    更不要说,他这次偷袭仪州,还顺带“杀鸡儆猴”。

    在樱祖之前,归顺西凉的各方势力,从未有过谁敢嚣张不服。

    唯有仪州表面归顺,实则却借坐镇四地中心、南北通达地理优势左右逢源,不止和旧主南越藕断丝连,同和东泽、北幽亦牵扯不清,更是借着背靠西凉大树无人敢惹的势头在这半年里不断招兵买马、扩充实力,觊觎洛州的同时,还算计着将来反咬西凉一口。

    樱祖几回对西凉狮子大开口,全被满足。

    他便以为西凉王忌惮他、不敢动他。

    殊不知机关算尽,却是中了西凉王捧杀之计。先是纵的他不知天高地厚,又送美人吹枕边风,屡屡诱劝他攻打洛州、早成一方霸主。

    结果,洛州未得,老巢被端。

    燕止还拿他做了回“榜样”——看看敢在西凉面前自作聪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听闻很有疗效。

    这些天西凉降城之中,不乏有城主诚惶诚恐送去各种名贵礼物,以表忠心。

    如此,一石多鸟。

    燕止赢麻了。

    而被卷入这个棋盘中的洛州,不过是怀璧其罪的无辜牺牲品而已。

    偏偏被迫入局,明知是西凉借刀杀人,却为守住最后的安城防线,只能选择应战,同那三方势力杀个你死我活。

    就这么被西凉王死死拿捏。

    甚至慕广寒都能想到,燕止还没使出的后招。

    就是万一他不肯配合——虽然他根本也想不出能不配合的办法。但万一他不从,燕止还可以拿唐沙的洛南栀威胁,逼他就范。

    这可真的是……

    慕广寒活到今日,从未被人逼得如此被动过。

    可见西凉王这半年来吃人不吐骨头的功力,又十分见长。

    令人发指。

    ……

    好在,慕广寒早年毕竟养成了病中不忘狠狠研究宿敌的好习惯,才能灵光一闪想到趁乱偷取秀城。

    在这场西凉王算盘布局,处心积虑的算计中,这是他唯一可得的、仅有的一点好处。

    即使是病好以后,慕广寒也想不出比那更好的点子。

    只可惜,能偷到秀城,不能算真本事。

    守得住才是真本事。

    综上所述。

    眼前的胜利,统统不是真正的胜利。

    无论是之前大破仪州、随州军,还是拿下秀城,本质都是替燕止削弱了西凉的敌人。

    而如今,西凉打下仪州、扩充了兵源粮草,一旦狼顾反扑,洛州处境只会更加岌岌可危。

    慕广寒想到此处,实在是坐不住了。

    当即叫了军中所有高级将领,铺上地图一一给他们分析现状。

    “好在,燕止眼下尚在追打仪州残部,分身乏术。”

    虽然仪州州府已陷,州侯樱祖也被俘,但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有一些忠心旧部在尽力顽抗。

    虽然,多半也撑不了几天。

    但最起码,还能替洛州这边争取一些宝贵时间。

    “为今之计,我们必趁这几日喘息空当,火速拿下府清城。好让安城、府清、秀城三城连成一线,互为屏障倚靠。”

    “否则,一旦燕止打完仪州,有空南下府清,咱们所在的秀城将腹背受敌。”

    而一旦秀城被攻破,洛州兵唯一的选择,就只能退守来时的最后屏障安城。

    那一切就重头回到起点。

    这些日子的仗全白打了。

    ……

    慕广寒一向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毕竟想要好好活在世上,生成他这般吓人模样,就只有事事处处比旁人更温雅、隐忍、有用,才能有幸得来些善意回馈。

    可纵然他脾气再好,想到这西凉王这次如何阴险狡诈,逼得他被迫给他做了一回嫁衣裳,也是默默气笑了。

    心里偷偷骂了一万次。

    但骂没用。人生在世最气的,就是你疯狂看不惯他,却又干不掉他。

    还很有可能,马上要被他干掉。

    再一抬眼看去,洛州将领们脸色也都万分凝重。

    怎能不凝重。

    刚才慕广寒那番话就像一击重锤,把他们刚刚连番大胜、收复失地、轻松雀跃光芒万丈的心一下子敲回深深的谷底。

    才发现,短暂的胜利之后,摆在他们面前的,根本不是高歌猛进、一路收复失地的坦途。而依旧是希望渺茫、晦暗不明的未知。

    甚至就连这这一点点晦暗不明的希望,都是因月华城主恰好人在洛州、愿意帮忙,果断决心集结北上,提前从摇摇欲坠的洛州勉勉强强凑出来了十万精兵、又从乌恒借来粮草,才得以勉强维持下的。

    若是月华城主不在,他们的命运又会如何?

    洛州众将领不禁问自己。

    会不会安城早就陷了,州府也没了。

    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洛州不再,他们也都没有家了。

    慕广寒:“……”

    慕广寒:“…………”

    他倒也没想到,分析一下当前严峻的形式,能直接把两米多高一堵墙般的钱大人,弄得带头红了眼。

    再看其他将领,虽都是久经沙场之人,也不是默默低了头,就是暗暗咬牙。

    慕广寒其实能明白他们的心情。

    洛州将士并非惧敌,只是真的难过。天昌之战后,旧主被杀、城池被蚕食瓜分,军民苟延残喘万般努力,好容易如今又重新见到一丝曙光。

    结果转瞬之间,打了豺狼又来虎豹。仅有的十万兵,刚战过仪州随州,又要对上西凉千军万马的黑云压城城欲摧。

    难。

    实在是太难了。就像一个病入膏肓又不甘心之人。强弩之末、新仇旧恨、无能为力。

    慕广寒:“但没关系,还有我在。”

    “咱们明日一早就出兵府清,争取一举拿下。到时西凉真来了,大家听我指挥严防死守,也定能一一对付。”

    慕广寒此话说得十分笃定。

    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上次对三路联军,他说能赢,是真的自信可以赢。

    可这一次,他也不过是在说大话而已。

    “月华城主见燕王每战必胜”,但那其中也有多次实是胜得侥幸。只是这话他此刻要埋在心里,绝不能说出口。

    兵书有云,凡兵有四机:一曰气机,二曰地机,三曰事机,四曰力机。

    排在地利、计谋、力量之前的,永远是“士气”。

    士气足盛,可逆转乾坤。

    慕广寒自知如月华城主盛名就是整个洛州军的主心骨和定心丸。实绩也好虚名也罢,既他能有幸在军中暂有绝对威信,他此刻的态度,就是全军的士气所在。

    手下的这支队伍,既又不够精兵强悍、人数也不够多,若说还有什么,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士气”这二字了。

    想要胜利,他总得第一个抬头挺胸、打起精神来。

    慕广寒这些年,辗转去过很多地方。

    大夏北幽,多拜家世门阀。南越地界,百姓务实图安。西凉野蛮,好强斗狠不讲礼法。而东泽,各个部族崇神、拜巫,相信神灵护佑。

    虽看似截然不同,实际人性相通。

    那就是活着,总要心里偷偷相信点什么,无论是虚无的神明,还是能抓在手上实实在在的东西,总得有个念想。

    为今之计,他要做的,就是将“月华城主每战必胜”的念想给守住了。

    努力谋划,争取不负众望。

    ……

    有了月华城主出言激励,众将领总算纷纷咬着牙努力收住慌张忐忑的心情。

    “是啊,我们……还有城主。”

    “也有少主在,还有老主人的在天之灵保佑!”

    “对,不可妄自菲薄,我们洛州军既能大破仪州、随州之兵,谅他西凉也并非什么难以战胜的豺狼虎豹。”

    “何况,月华城主所向披靡,从无败绩!”

    慕广寒点点头,言归正题,带众将领将视线重新回到那副战略图上。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攻府清,需弄清敌我虚实。

    “在我看来,洛州最长之处,乃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士气高昂。”

    这一切,得益于洛州旧主一代藏着的野心,以及路霆云老将军严格规整的日夜操练。

    其实从与仪州、随州交战的经验,慕广寒就能明显看出,对方军队若非被突袭时指挥大乱,也不至于那般惨败。而洛州兵这边则规整有素得多,白天严格遵守旌旗幡麾指挥,夜间则靠金鼓笳笛进攻和收兵,总能严格听从指挥。

    这等优势,关键时必有大用,千金不换。

    “而眼下拓跋部优势,则是他们五万守军丝毫未损,且府清城三面环山、易守难攻。”

    “但要说他们的弱点……”

    拓跋部的弱点,也是整个东泽所有部族共有的弱点——笃信巫卜、鬼神。

    纪散宜之所以能短短时日在东泽吃开,甚至一跃能东泽盟主。无他,就因他会搞巫蛊之术,信徒众多。

    有“神灵护体”的东泽军,常常斗心极强,可同时往往也很脆弱。一个不吉之卦、一个天雷月蚀,就能让其军心涣散、四下奔逃。

    “那不就好办了?”

    慕广寒说到这里,洛州将领们纷纷露出了然之色。

    “我记得,上次军营喝酒之时,曾有几位兄台……表演过装神弄鬼、引雷求雨之术?”

    ……

    任何一处,只要人够多,总能出那么一两个装神弄鬼的货色。

    当然,神鬼之计引出府清拓跋部驻兵,也只是慕广寒攻城部署中的一计而已。

    为保计划成功,自然不能只定一计。

    于是月华城主与众将领们又开始集思广益、苦思冥索。渐渐想得投入了,慕广寒竟不自觉地,整个人盘腿坐到了桌上。

    一边看战略图,一边心无旁骛专心思考。

    这日晴空万里,日光透过雕花天顶,落在他一身简单的暗纹玄色衣衫上。他的长发松松扎了一下,发丝些微掩住了整块金色面具,余下的就随意披散在肩头。

    仍沾了许多青紫痕迹的手指没有全部包裹,随着思索不断在地图上游走。他认真部署,阳光照进眼睛里,面具下狭长的眼中眸光认真而清明。

    卫留夷就那么在一旁,呆呆看着他。

    整个胸腔、心脏不可抑制地狠狠跳动。

    胸口和心口弥散的酸涩和痛楚,按说早已是习惯。可恍惚在这一刻体会到的,却是另一种不同于曾经,不同于仅仅是失了所爱后追悔莫及的苦痛。

    不是。

    这一刻,他只是看着他,觉得阿寒他……很好。

    哪怕戴着面具,哪怕周身是伤。可仍是俊雅落拓、聪明不羁、无人能及。

    一时倒流光阴,仿佛回到初遇。

    这人拿着乌恒侯的家传玉佩,笑眯眯在他面前晃荡。

    那个时候的他是灿烂的。明明一张明明破损的脸,却是那样光明正大地笑着戏弄他,很特别、又有趣、很不一样。

    回想一起在迷谷的日子里,很多次蝉鸣杏树之下,他其实……也从来没觉得他不好。

    直到后来,他带他回了郢都。

    旁人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属臣亦明里暗里担忧来劝。

    “少主,您,就算喜欢男子,那人也至少要与我侯府门当户对、品貌相衬才是。”

    “那般样貌丑陋又来历不明之人,留他为何?早早逐出宫去才是!”

    他毕竟是乌恒之主。

    也会多少……在意他人的目光。

    所以。

    渐渐开始有些躲着他,不再天天去看他。

    他这一生,在穆寒之前,从未爱过什么人。以至那时从未认真想过,为何一小段时日不见,就会偷偷想他。又为何每次见到,目光都会流连。

    旁人都说他难看,可他只觉得他身子高挑,宽肩窄腰,偶尔甚至会肖想着,那腰身诱人,会不会非常好抱。

    就连看到他的喉结微微颤动,也会偷偷吞咽口水。

    可一旦想要碰触,眼前却又是众人异样的眼神,只能生生忍住,直到他的身体变得冰冷,他才第一次抱起他。

    那一瞬怀中锥心刺骨的充实,永生难忘。

    好像他整个人终于完整了,又永远再不会完整。

    直到那时,他终于可以不管不顾,不理众官员入耳的反对声,不看人们异样的眼神。他碰触了他的毒纹,碰触了曾经不敢承认、无法面对的压抑的真心,他抱着他,感觉他应该一直这么抱着他,尽管怀中的身体已经冰冷。

    阿寒……

    曾经,恒城城墙的残垣断壁上。他看着他一夜没睡为他打退西凉兵略显疲惫的双眼,看着他放血未愈血迹斑驳的手腕,心里羞愧万分。

    虽知道他一直在奢望什么,却还是明知故问,问他为何要对他那么好。

    穆寒一愣,害羞又慌乱:“就只是,想对你好而已。”

    很久以后,李钩铃皱眉不解,问他,“人生在世,若爱一个人,自然就想要对他好。这不是理所当然么?我觉得你对叶瑾棠更好,我只能认定你更爱叶瑾棠。”

    可是,并不是。

    所以,为什么。他很茫然,至今茫然。阿铃也没爱过任何人,却知道应该对喜欢的人最好这么简单的道理,可他为何,反而是对至爱之人苛责至深。

    为何。

    一步错,步步错,时至今日。

    才发觉好像是从一种炼狱,又坠落到了另一种炼狱。他虽早就知道知道阿寒有多好,可不够,上天要折磨他、让他看清,他的眼睛到底有多瞎。

    看清以后,无数次回想起,那个人曾经微笑着,一直在原地安静地等他。

    等他去牵他的手,卑微而委屈、小心翼翼地等。

    只是后来,实在等不到。

    他就失落地走了,从此再也不想。

    再见时,他重新意气风发,明亮仿若初遇。坐在桌上侃侃而谈,有那么多人听他的,那么多人觉得他好。

    那日淅淅沥沥的细雨之下。有人咬着牙说,你活该。

    你曾有过多少人羡慕不来的运气。

    可你活该,你不配。

    你不配。

    ……

    慕广寒其实早就注意到,他在说话时,乌恒侯在神游。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本来也没指望他听,李钩铃他们认真听了就行。

    其实。

    这几日,他倒是也看得到,卫留夷的模样很是……狼狈不堪。

    只可惜,确实时过境迁,如今看见他那样的表情,他心里既没难过也没有任何痛快,单纯的空荡荡没有感觉。

    其实以前吧,他也长情过。

    失去一个喜欢的人后,会偷偷难过很久很久。还曾因为实在忘不掉,难过到去喝“浮光”强迫自己遗忘。

    以前的他,不是个看到美人画像就变心的人。

    也做不到可以快速将一个人从心里不见血地连根挖去。

    如今的洒脱,都是一次又一次真心被□□的疼换来的。他很喜欢这份洒脱。可有时,偶尔会想念曾经的那个自己。那个纵然愚蠢、不合时宜、伤痕累累,被荀青尾毫不留情地疯狂摇晃“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却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执着而热情的人。

    那个人应该不会回来了。

    虽然,那时迷谷杏子树下,有几个迷糊的瞬间,他可以做回曾经的自己。

    那个执迷不悟、彻底交付的傻子。

    太可惜了。

    还是清醒洒脱好。

    ……

    一个时辰后,部署完毕。

    众将领各就各位,去做明日出发前的准备。而慕广寒亦急着去见一个故人。

    这事……说起来吧,还真有些难以启齿。

    眼下出兵府清迫在眉睫,却还有两个恼人的隐患,一是洛州十万大军到时需分出一部分驻守在秀城,以防城内空虚、到时被西凉王轻骑南下偷袭。

    这就不免导致此次能带去府清的兵力,得被迫削减半数。

    更不要说,还要分出一部分人去看守那从随州俘虏的五万多战俘。

    本来慕广寒打算的是,假以时日将那五万降军好好劝化,征召为我所用,也好补充洛州不足的兵源。

    可谁想战场之上,计划赶不上变化。

    本来想的是不急一时,稳扎稳打、一步一步慢慢来。如今倒好,出兵攻城在眉睫,弄得这帮战俘成了巨大负担。

    直接带去战场,怕他们阵前倒戈。可放在秀城,又怕他们恩将仇报给西凉做内应。

    思来想去,最优的解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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