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焦尾(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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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张仙姑叹了一口气,看着周娓的发式说:“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事儿,年轻姑娘夜宿外人家里,闲人的嘴比腚还脏呢!”

    “哎……哎……”

    周娓闷头扒完饭,对张仙姑道:“大娘子,那我走了。”

    张仙姑道:“去吧去吧。哎哟,够辛苦的。不过啊,能自己养活自己就是件顶顶好的事儿!”

    “嗯!”周娓觉得这位大娘子比别人更投缘,她说,“大娘子,您什么时候也去慈惠庵?我陪您逛京城!”

    张仙姑不知道慈惠庵跟逛京城有什么关系:“啊?”

    周娓笑着收拾好了碗筷才跟着花姐一道出门。

    ————————————————

    张仙姑心疼女儿,吃完饭就催祝缨:“你回房歇着吧!哎,衙门里到底有什么事儿啊?叫个年轻姑娘……这……就这么……”

    要不是知道自己生的也是个女儿,她真以为祝缨在外面乱搞了!

    那现在就是大理寺太过份了,这么使人是要把人累死吗?都追到家里来说事了。

    祝缨道:“我不用跑来跑去就算歇着了,您坐吧,咱们商量商量年货的事儿。”

    张仙姑道:“你出京前订的那些个,已送了一些过来了。米、面、油都足数,够吃到二月去了,腊味也有,都挂厨房里了。你爹想再在院儿里搭个棚子,好多存些柴炭……”

    祝缨拖了把摇椅放到太阳底下,闭着晃着,听她絮絮地说了一堆。这些都是之前祝缨安排办的,也都不用家里人再雇车去拖回来了。张仙姑接收就行。

    张仙姑见她躺着不动,进屋抱了被子给她盖上。祝缨把眼睛张开一条缝儿:“我没睡。”

    张仙姑给她掖好了被子,说:“你是回房睡,还是在这儿晒太阳?”

    祝大蹲在摇椅边,双手抄在袖筒里,说:“晒太阳也挺好。老三啊,棚儿的事儿,就在你屋后搭一个,我就能弄,今年家里又添了一张嘴,得多存些东西……”

    祝缨道:“行,简单弄点儿得了。这儿也别太下力气了。”

    张仙姑吃惊地问:“怎么?”

    祝缨道:“这个房儿咱们也就再租一年,明年得弄个自己的房子了。”

    夫妇二人一齐开心:“真的?!”把厨房里的杜大姐都引得探头了:“您二老怎么了?”

    张仙姑笑道:“没事没事,你忙你的,忙完了就歇一阵儿,活儿是做不完的。”

    杜大姐道:“我把猪皮先熬上,家里皮冻快吃完了。”

    祝大依旧蹲着,扬声说:“多弄点儿!那个下酒最好!”他把两个袖筒又对得紧了一点,也笑得合不拢嘴,问祝缨,“怎么弄?怎么弄?要什么样的?”

    张仙姑自己也高兴,还要埋汰丈夫:“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你不懂!还是要有自己的房子好!”

    祝缨被太阳晒得暖暖的,道:“嗯,是得有个自己的房子了。只是没有这么近了,这个坊里的两进房子太贵了。稍远一点,弄个地皮,自己盖吧。”

    “啥?”祝大说,“也没个帮手,就咱们俩,怕是不行吧。”

    祝缨轻笑出声:“不用自己动手。工、料,我都想好了……要两进,一进住,一进待客,除了门房我都要盖两层的楼房。一层住人,一层放东西。宅子边上还要有个偏院,一进是马厩车棚男仆住,一进是女仆住着看守杂物。”

    祝大问道:“对呀!仆人不跟咱们住一块儿不就!他娘的,还是住大房子好啊!”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自家房子怎么住了。可怎么想都觉得安排得不太好,心道:我得往金大兄弟家看看,他家也是两进房!

    张仙姑也乐了,道:“我看他们大户人家也都有楼,我这也要住上啦!那仆人要怎么弄呢?”

    祝缨道:“慢慢来,先雇个厨娘吧。”

    她现在手上的钱虽然不多,但是要过年了,别人过年赔钱,她过年其实是赚钱的。大理寺采购的东西,虽然是照顾到了所有人,作为经办人,当然也要照顾到自己家,她就算不从中贪墨,家里基本的生活所需以及部分年礼的开销是完全不用自己掏钱的。

    各路想走大理寺门路的商家还会送礼,也是一笔。这种是可以收一些且不用回礼的,也是白赚。

    给上司要备礼,但是头一个郑熹就不强求她送贵重的礼物,只要她先把事情办好。她从郑熹那里还能捞到一些回头礼。不过今年又多了几位要送礼的人——端午五杰。

    郑熹让她管大理寺,不但是锻炼她处事能力使她使得顺手,凭良心说,也是给她财路。哪怕她不想贪,都能存下钱来。

    心算了一下稍远一点地方的地皮的价格——要闹鬼的或是凶宅。对了,连房屋用料她都有更实惠的门路。

    张仙姑和祝大已经在叽叽喳喳了,张仙姑就说:“都有楼了,正房该着老三住的!”她跟武相的母亲混了有一阵儿,也学到了一点“规矩”,仔细想想,也确实该让闺女住上房。

    祝缨睁开了眼睛:“我住西厢挺好的!”

    张仙姑道:“不行!家要有家的样子,他们家封翁封君都另住西进,来个客人看着会觉得奇怪的。”

    “那就让它怪着去!”

    祝大却说:“那还是我们住西屋吧。这样安全。”他是好显摆,然而对活命一事却十分自觉。他也不催祝缨买仆人了,闺女在外头累得一个多月不着家,他心里也有点虚。

    张仙姑又说:“给你爹雇个小幺儿吧!他就馋这个呢!”

    “你这娘们儿,又来!”

    两人又拌嘴,祝缨听着他们俩吵架,快要睡着了。然后就听到外面有点声音,她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张仙姑道:“你干嘛?”祝大也扶着摇椅站了起来:“怎么了?”

    祝缨去拉开了大门,果然有人。

    ——————————————

    陈萌站在门外进退两难。

    他上次给李泽牵线搭桥,不想桥那头站着一个张飞,这桥是过不得的。李泽的忙没帮上,李家出了个大丑。祝缨这里接着就不见了人影。

    他爹陈相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先把他打了一顿,又给他报了个“病休”,实则将他禁足在家关了小黑屋,直到现在才放出来,让他到祝家赔个礼。

    陈萌都懵了:“我做错了什么?”

    陈相又把儿子打了一顿,才说:“你是什么人?就带着个生人去办案官员的家里说项?他又凭什么信你?给你办事?人情是要还的!你打算拿什么还?弄一群只会拍你马屁的同乡给他认识?马屁精能干嘛?让他接着帮忙办事?啧啧啧!滚!”

    陈萌就滚来了。

    陈相说得有理,陈萌也想跟祝缨解释一下,祝缨再次见他却没有生气,还客气地让他进来了。陈萌身后跟着仆人捧着礼物,对祝缨道:“我是来赔罪的。”

    祝缨道:“这就折煞我了。人请进……”

    “东西也得进,别叫我再挨打了。”

    两人进了西厢,陈萌认真给祝缨解释了:“我与李泽是一块儿长大的。小的时候,我亲娘还在……”

    陈萌的外祖家那会儿还很不错,那会儿陈相还是李藏下属,官阶差得不大,李泽比陈萌年纪略长一点,就带着陈萌玩儿。后来陈萌的外祖家出了变故,李泽也没有一夜变脸,至少面子上还是保住了。

    李藏对陈相说过:“儿子可是你自己的,要对他好一些。”

    陈萌还是很感激的。

    祝缨心道,你的事儿归你爹管,我可不管。

    她说:“大公子,你要是真的为你那位朋友好,就捎一句话给他。”

    “什么话?”

    “见好就收吧。”

    “怎么?”

    “无论是窦刺史还是大理寺,又或者是刑部,都没有一字提到毕晴的父亲毕罗是龚案的犯官。”

    “这……”

    祝缨道:“一床被掩了?那也得掩得住。不然就是欲盖弥彰,半遮半露的引人探查了。不如坦诚一点,使看客没了更多的谈资。”

    陈萌点头:“不错。”

    此时花姐也从外面回来了,她把周娓送出坊门又多走了一段,途中又往一家相熟的生药铺子里买了点枸杞红枣桂圆阿胶之类,打算回来给祝缨好好补一补。对了,家里还有参,等下回去让杜大姐跟只肥鸡一块儿炖了……

    路过坊内一家小铺子,她又顺手买了一包姜糖。

    提着一串的纸包,花姐回家遇到了陈萌。陈萌起身道:“你回来了。”

    “大公子。”

    “嗐!什么大公子小公子的。你这是?”

    “给小祝补一补,她这阵子可真够累的。”花姐说。

    陈萌道:“巧了,我也带了一些来。你们忙,我回去了。”

    花姐屈一屈膝,礼貌地将他送回来,回来先对祝缨说:“小周说,以后女监里有什么事儿也告诉我。”

    祝缨道:“嗯,直肠子,旁人能叫她听到多少都是个问题呢。”

    花姐又说陈萌:“这大公子是怎么回事?好没计较的!陈相公就放着他这么游手好闲么?真该给他二亩地种一种,他的幺蛾子就会少了!”

    祝缨道:“离开陈相的时候,他的脑子确实更好使一点。”

    花姐道:“要他的东西干嘛呢?他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接的。”

    “哪是他呀?得是陈相的意思,堂堂丞相,还能记得吩咐一句关于我的事儿,我可不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收下吧,一会儿投个帖子致谢。”

    “没别的事儿瞒着我吧?请托不成,他们不会老羞成怒吗?”

    祝缨道:“那我也不能不管不顾就接了那个事,随他们羞不羞、怒不怒的吧。哎,付小郎怎么样了?”

    花姐道:“自打入了冬就手脚冰凉的。不是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儿该有的样子。”

    “老左带回来的参还有一点,给他拿一枝吧。多了我也没有。”

    “你……”

    “咱们家不缺这东西,拿去。”

    “那我找个盒儿,后半晌就去!”

    “不用那么急。”

    花姐心道,只有你回家歇息的时候送过去,她才要领你的情呢。不然人情给我,还有什么意思?

    一面让杜大姐炖人参鸡汤,一面又帮祝缨给红枣去核。祝缨就向她说了要盖房子的事儿,花姐道:“那就没钱再添置新田了。”她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买田置地。

    祝缨道:“慢慢来。房子、仆人的事儿,侯府那里或明或暗说了几回了。”郑熹这个人,好坏不好讲,但对她确实够意思了。而郑熹是个比较讲究的人,她也不能太不讲究了。

    花姐道:“确实,主仆分居倒是更好一些。房子还是大一些的好,这样即使远一点,也能养匹马,那就不用太近了。可惜眼下这个房子又续了一年的租,那样的房子,开春有几个月就得了,白费半年的房租了。”

    祝缨道:“那就先把房子放在这儿,或者转租他人,都不是事儿。”

    “嗯!”

    祝缨既然已经筹划了,就不想再拖延,她连工匠的来源也想好了——找王云鹤或者万年县的柳令。各地都有工匠上番的,工匠在不上番的时候也可以接私活赚收入。要盖房子,需要的工匠就多,不比之前打简单家具时的木匠。她就想干脆从官府的名册里找齐一班人。

    当天下午,她换了衣服,把虎骨包一包,提着去见王云鹤。

    王云鹤知道大理寺又办了一桩案子,道:“你这是得假了?”

    “是。”

    “这是什么?”

    祝缨道:“老左弄的虎骨,家父泡酒说效果不错……”

    王云鹤听到“酒”字就吸了口气:“你没喝吧?”

    “我过年关起门来喝。”她把虎骨交给一旁的书僮。书僮也笑着收下了,还说:“三郎,前些日子你不在京里,我们大人还念叨你呢。”

    祝缨道:“我现在回来啦。”

    王云鹤道:“出京一趟,感觉如何?”

    祝缨道:“挺好的,做事我是愿意的,断案我也是愿意的,只是李藏的案子真是没意思。”

    王云鹤亦洞悉内情,道:“有光就有影,太阳底下龌龊事也是有的,不能因为看到了脏东西,就觉得世上没有光明了。”

    “哎。”

    王云鹤旧事重提:“以你的年纪,年轻时该出任一县官长做个亲民官。”

    祝缨笑道:“哪是我想干就干的呢?一县之令要管的事儿可太多啦!我在大理寺,参与一些庶务,干不好,顶多是同僚们吃的差点。县令干不好,是会饿死人的。”

    王云鹤道:“哪年没有饿死的人呢!你能知道这一点就很好啦!”

    “我还没正经学会庄稼上的事儿呢,还有些旁的事儿,譬如收租赋,又譬如水利等等。与其拿百姓练手,不如再观摩一阵儿。”

    她现在其实一点也不想外放,她才想着盖房子呢!她今天也先不提工匠的事儿,泡在王云鹤这里聊了一会儿闲篇才告辞出去。出了书房就问书僮,府里年货办得怎么样了。

    书僮笑道:“我们大人办这些事儿也很周到的!”祝缨拍拍他的肩膀:“怕什么?我又不是要行贿!我恨不得从王大人这里骗钱。”书僮被逗得直笑。

    祝缨又往金良家走了一趟,她得的参和虎骨也给金良送过,金大娘子这二年收了她不少东西,其中不管一些贵重之物。思前想后,以为不能每每以猪蹄打发了,今年特意准备了厚礼,早早给送了来,其中就有很不错的缎子。

    祝缨放假几天,竟是没有闲着。

    到了日子一销假应卯,迎面就是一群同僚痛哭流涕:“你可算回来了!!!”

    祝缨之前回来,胡琏就想把事务再还给她。人比人得死,胡琏不得不服,纵不服,他也想过个舒服的年。然而祝缨回来之后又去忙案子了,忙完了,郑熹给她放假,如今终于回来了!

    祝缨哭笑不得:“你们根本不是想我,你们就是想伙食了!”

    “知道了还不快干?!”他们说。

    大家都笑了。

    这边的热闹又把一个闲人给引了来——杨六郎。

    左司直道:“杨六,你又有新消息了!”

    杨六郎笑道:“对啊!”

    “咦?”

    “陈相公预备把大公子放到京外任职呢!因时已腊月了,陛下准陈大公子在家过完正月再动身。”

    祝缨道:“陈相对儿子是真不错。”

    “什么不错呀,外放当县令!陈大公子是几品官儿啊?比万年县令的品级都高,这就放出去当一普通县令!哎哟……还是亲爹吗?”

    祝缨道:“那肯定得是亲的。要是叫他每天犁二亩地,就更是亲的了。”

    大理寺内老成的官员都点头:“不错不错,可惜派出去还是有些晚了。哎,三郎,大公子外放可以晚,我们伙食不能晚啊!”

    祝缨只得重新埋首庶务,这项工作确实能为她带来好处,她也将这份工作尽力做好。入了腊月,大家最要紧的就是写各种公文,祝缨比别人还多一项——对账。一气忙到腊月底,该过年了!

    祝缨这一年依旧给自己排了个除夕的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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