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红楼(六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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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元春的死,就像是一个信号, 剩下的贾家、王家和薛家, 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呼啦啦地倒塌了。

    几个月里面, 皇宫里死了两个贵妃, 民间议论纷纷,外命妇低调, 连后宫里的娘娘都颓丧了几分,不再争奇斗艳。孟婕妤抱着自己的孩子, 心里说不出的复杂。要说感激, 那也是有的,若不是贾元春, 她和孩子都得完蛋, 可这贾元春的心思, 谁又能看不出来呢?

    人家救自己母子, 那就是为了自己家族。

    以前总觉得这个女人年纪也大了,无功无德,无宠无子, 家里也一塌糊涂,凭什么就占据了贵妃的位子呢?如今她倒是不这么想了, 贾元春旁的不说,对自己够狠。

    行了吧, 陛下都认了这救命之恩了, 她还有什么好不满的?至少他们母子都活下来了, 这就是幸事,天大的幸事!

    贵妃娘娘没了,贾家人这回是真的哭成了狗。

    皇后免了贾母和明华的随祭,但贾母还是拄着拐杖,□□地叫人扶到了皇宫,流着泪送了孙女儿最后一程。

    林黛玉去贾府看了她好几回,每次看着她泪流满面却说不出话也样子,也忍不住跟着心酸落泪。

    贾元春的丧事才办妥没多久,薛蟠的案子就被拿出来重新审判了。这桩案子,人证便不下三个,顺天府衙门并没有因为薛宝钗这个女官而手软,直接判了秋后问斩。

    这判决一出,薛姨妈当场就晕倒了。夏金桂见状,立时就甩下一封合离书,收拾了自己的钱财带着人回了家,叫她娘再给她定一桩亲事。只可惜她在薛家时辱骂婆母,苛待小姑子,挥金如土,和男人说话不忌讳——这些名声都已经传了出去,纵有万贯家财,也没有个好男人肯娶她。无奈之下,她只能嫁给自己那个除了花天酒地什么都不会的表哥,几年之后就败光了家业,只能跟着上街行乞。

    薛宝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慌地手都在抖,连话都说不出来。可这有什么办法?顺天府府衙判的案子,后宫无权干涉,皇上看着对她也无甚兴趣……

    在这一瞬间,她感觉到了绝望,她还能找谁帮忙?她所努力的,究竟有什么意义?

    一群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另一件要紧的事情又发生了,王子腾在回京述职的路上暴毙了。

    剩下的贾、王、薛家原本头顶有两重天,一重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一重就是四大家族里最有出息的王子腾。如今这两个人死了,这几家当真是跟天塌了一样。

    王家当天就哭成了一团,很快里里外外都挂起了白帆。

    这个时候,明华的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六个月大了,家里的事情,都是林黛玉在搭手帮忙。

    林家也收到了王家的帖子,明华没去,但林熙带着林黛玉去了。

    回来后,林熙不免又说起了王子腾暴毙的秘密:“这就是做墙头草的后果。”

    “王子腾当初和老勋贵站同一条线,偷偷养着那个‘小皇子’,他原是想靠着这个留条后路,谁知道这事儿泄露了,便越发不可收拾。外头许多土匪和前朝人都打着‘小皇子’的名义起事,被逼的神经紧绷的皇帝早就恨上他们了。去年贾家出事的时候,贾赦曾写信给他,说是要坦白与那‘小皇子’相关之事,王子腾答应了。他表面上答应了,但却藏了个心眼,没有把最要紧的事情告诉皇帝。他想借着这个线索自己去查真相,在皇帝那边立功。这王子腾倒也是个人物,这么一查,还真叫他查到了一些线索。只可惜,这事情被那边发现了。于是,他在回京的途中,被人灭口了。这所谓的暴毙,也不过是对外的一个说法罢了。”

    明华唏嘘了一声:“这一个个的,全叫荣华富贵迷了眼,连命都不要了。”

    王子腾的丧礼结束后,又发生了一件事——王夫人从佛堂里跑出来了。

    自从王夫人出事,王家将她从贾家接过去以后,就将她关在佛堂里,叫她静心反省,诵经念佛。她的一日三餐定时有人送过去,都是素斋,虽不如在贾府的时候那般精致奢侈,但也十分可口。

    若一直这样,倒也罢了。

    随着四大家族动荡不已,王家也受到了影响。王子腾的儿子王仁时不时就要闹腾点事情出来,他母亲王太太总跟在他后头帮他擦屁股,一桩连着一桩的,散出去不少银子和人情。王家太太觉得疲累,对家里的事儿便没有以前那么抓紧。于是,这王家的下人,便慢慢地松懈下来,能扣银子的地方,便偷摸着扣银子。这么着,王夫人那里的伙食,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王夫人自然是不甘心这么被对待的,于是便和送饭的吵嚷起来。送饭的哪里能认这个罪名,吵了一通后,连送饭都不及时了。打那之后,王夫人要么吃着那些奴仆吃的饭菜,要么连着两顿都吃不上,这饥一餐饱一餐的,人迅速就憔悴了。

    她想去找王太太要个说法,也被人拦下来了。

    守门的婆子磕着瓜子道:“您呢,也别犟着了,这回太太且管不了您这事儿。府里乱糟糟的,大爷又不知跑到哪个廊子里逍遥去了,您就算找了太太,她也没精力处理您的事儿,就算她处理了一回,您就能保证下一回大厨房那些人不会克扣您的东西了?这一次两次,太太还能搭理,这次数多了,只怕她心里还会怀疑是您故意找事儿,有事儿您还是等老爷回来了再说吧。”

    要不就彻底闹腾一场,叫太太和大厨房那些欺软怕硬的都不敢再在她身上下手,要不就忍着,等到老爷回来再发作。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既压制不住人,又没点忍耐力,到时候只怕会吃更多的苦头。

    王夫人细细一思索,无奈地发现,事实就是婆子说的这般。嫂子毕竟只是嫂子,肯定不如兄长那般亲近的。她懂这个道理,便只能按捺了下来,打算等王子腾回来后,好好和他说说,至少得叫她能离开这佛堂,去看看她的宝玉怎么样了。

    就这么熬着熬着,熬到新年都快过去了,王子腾都没有回来。

    外头传说宫里死了个贵妃的时候,她心都在打颤,只能抓着守门的婆子问道:“你们知道那宫里死的娘娘是哪一个吗?”

    守门的婆子恰好知道,因为王家太太也担忧这死了的是贾元春,便去四处打听了,后来发现不是,才安心了一些。为着这事儿,王太太还过问了王夫人几句,因而这几日大厨房也不敢再弄鬼,给王夫人送来的伙食都是极好的。

    她道:“您别急,太太去打听过了,死的不是你们贾家的贵妃娘娘,是周家的,听说是生病没了的,可惜了,她还留下了一个小皇子和小公主呢。”

    “不是元春就好,不是元春就好。”王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她忙在佛堂里点了香,心甘情愿地敲着木鱼念起了经,就盼望着贾元春和贾宝玉能好好的。

    然而逃过了一次,却逃不过第二次。

    很快,宫里又传出了死了一个娘娘的消息。

    王夫人希冀地看着守门的婆子,问道:“这回,定然也不是我的元儿吧?”

    看门的婆子却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这一回出事的,还真是贾家的贵妃娘娘,如今王家的那些挂帘全部都换成白色的了。

    瞧见她这反应,王夫人的心都凉了半截:“怎、怎么?”

    看门的婆子叹了口气,道:“你节哀顺变吧。”

    王夫人“噗通”一声,软到在地上,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挖了。她忍不住嚎啕大哭:“我的元儿啊,元儿啊……”

    贾元春是她的命,是她这一辈子的希望啊,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不管她怎么痛苦,怎么哭嚎,这事儿已经发生了。她作为亲身母亲,却连送女儿最后一程的资格都没有。王夫人不由地后悔之前所做的事情,钱没了,叫贾家人自己想办法去筹措便是,何必非要亲自下场去卖那祭田呢?不然,不然这会儿,她至少还能去见她的元儿最后一面,还能去送一送她。

    这痛苦的日子还没过去,王子腾暴毙的消息又传了回来。这个,可真是能叫王家彻底崩散的消息,原本王家的乱,还只是隐藏在表面之下,如今男主人没人,王家彻底就乱了起来。

    王夫人忍着心痛给兄长念经上香,送走了他最后一程。而后,她发现王家的守卫越来越松懈了,原本看守着她的婆子,下午的时候会偷偷躲到一边去喝酒赌博,园子里洒扫的丫鬟也常常见不到人影,更有甚至,连守着角门的门子,都会偷摸着去打牌。

    她留了个心眼,将这些人离开的时间都记在心里,然后趁着他们没注意,悄悄摸摸寻了个机会,溜了出去!

    从王家出来的时候很顺利。当她看着外面街道上热闹的场景时,激动地差点留下眼泪。她被关在佛堂里多久了?在那里,每每抬眼间,只能见到狭小的房间,慈眉善目的佛像和地上那圆圆的蒲团。就这么呆着,是个人都能被逼疯了。

    确认自己真的逃出了王家后,王夫人擦了擦泪水,立即往宁荣街的方向赶过去。守门的那两个若是发现她不在了,定会叫人追出来的。她得赶紧去荣国府才行!跌跌撞撞跑到贾家门口的时候,王夫人正好见到贾宝玉外出回来,被李贵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她一见到朝思暮想的儿子,眼泪瞬间就落下了,开口便是一声悲戚的哭喊:“我的宝玉啊……”

    贾宝玉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发现一个瘦削的妇人正从远处朝他跑来。再仔细一看,那不是他的母亲王夫人吗!

    贾宝玉呆住了,母亲不是已经过世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不明白其中缘由,王夫人却已经冲到了他的跟前,一把抱住了他,大哭道:“宝玉,为娘的好苦啊……”

    周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李贵意识到不妙,立即道:“二爷,外面人多口杂的,咱们还是去里面说话吧。”

    贾宝玉回过神来,忙道:“对对,快,我们先回去。李贵,你快去找二老爷,把这件事儿和他说一说。”

    母亲明明已经过世了,但又出现在他面前,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能叫让人知道的原因。既这么着,就不能让母亲这样再出现在外人的眼中。

    他将王夫人送回荣宁堂之后,王夫人自己回了贾家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贾赦贾政都赶了过来,贾政气得直接指着王夫人骂道:“你这毒妇,还回来做什么?!”

    他这么一骂,贾宝玉就越发确定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逼得他的母亲不得不以“病逝”的名义离开贾家。他看着瘦骨嶙峋,憔悴不堪的王夫人,对贾政恳求道:“老爷,太太既然回来了,便叫她留下吧?”

    王夫人紧紧地攥着贾宝玉的衣裳,不肯放开。她就这么一个孩子了,定要日日都看着他才放心的。

    贾政气急,指着王夫人对贾宝玉道:“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还有什么脸留在贾家?”

    “行了,老二,”贾赦最看不上贾政那的假模假样,不耐道:“这事儿已经了结了,再多说也没有意义。她既跑出来了,就叫人去王家送个信,别让人家着急。再怎么着,她也是宝玉的母亲,惦记着宝玉也是正常。只是贾家的二太太已经‘病逝’了,觉不可能再出现,所以她若要留下,便只能以家里亲戚的名义。”

    贾政忙道:“这是自然,是弟弟的错,叫兄长跟着操心了。”

    贾赦又道:“贾府已经分家,荣宁堂如今是我大房的地方,她住是住不得了。为了防止下人嘴碎,二房的地方,她也不好住,不若这样,以后就叫她和薛太太住在一处好了。宝玉可以多去看看她,但以后她是万万不能出现在人前的。”

    自打薛宝钗进宫后,便一直和贾元春互相扶持着。贾薛两家的关系,迅速地好了起来,薛姨妈也因此再次和贾家走得近,又从王家搬回了贾家。

    贾赦不介意多养一个王夫人,只是王夫人身上还顶着许多罪名,她若光明正大出现,只怕会引起不少麻烦,所以还是叫她老老实实地呆着吧。如今这样的形式,王家的情况定然也不好,他也不计较王夫人是怎么从王家跑出来的,左不过是因为听到了贵妃娘娘的事情,忍不住了。贾家又不是那种无良到随便就要弄死一个人的人家,没必要多计较。

    这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王夫人搬去了薛姨妈的住所,和薛姨妈一起念经,日常见见宝玉,她那失去女儿的心,总算安稳了两分。

    就这么着过了一个月。有一日夜晚,王夫人和薛姨妈在念经的时候,忽然听到屋顶上传来了瓦片被翻动的声音。

    王夫人被唬了一大跳,忙开门大叫了起来:“来人啊,有贼啊,来人啊……”

    她一喊,整个贾家都被惊动了。那屋顶上的两个贼立时从上面跳了下来,其中一个举着剑就往王夫人心窝里刺了一剑。王夫人躲闪不及,心口鲜血喷溅,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立时便倒在了地上。

    有个贼人脸上的面巾掉了下来,但外头已经传来了奴仆赶过来的声音,她来不及去捡了,只好互相打着眼色,急急地离开了。

    他们走了没多久,贾琏就带着人闯了进来:“贼人在哪里?!”

    薛姨妈这才哆哆嗦嗦从藏身的椅子后面出来,哭着跑向贾琏,边哭边喊道:“有贼啊,琏儿,有贼闯进来了,冷子兴带着盗贼来家里杀人了!”

    原来刚刚冷子兴刺杀王夫人面巾掉在地上,薛姨妈躲在椅子后面,借着门口挂着的灯笼透出的光看清了他的面容,一眼就认了出来。

    可怜王夫人,好不容易出了王家,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儿子,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就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奴仆的女婿手上。

    这真是天理昭昭,因果循环,这做了坏事的,竟是怎么都逃脱不了应有的报应。

    贾家只能隐瞒了王夫人的身份,向顺天府衙门报官。顺天府衙门发出了通缉令,在两天内抓到了冷子兴极其同伙。原来冷子兴在被发现以假乱真偷卖贾家古董之后,就逃离了京城。路途中,他加入了一伙盗匪。这一次,他是听说贾元春死了,就想仗着自己对贾家的了解,去贾家偷点东西,发一笔横财,没想到却被王夫人发现了。

    新仇旧恨算在一起,他一怒之下便杀了王夫人。

    前一回,王夫人被“病逝”,还能有一场丧礼,这一回她真的过世了,反而不能光明正大地举办丧礼了。贾政不愿意将她葬入祖坟,想把尸骨还给王家,王太太不肯要出嫁女的尸骨,两方僵持了起来。最后还是贾宝玉求着贾赦,将王夫人火化了,将其骨灰放在大相国寺的佛前,请了那里的和尚为她超度念经。

    王夫人之事才结束,贾赦就接到了探春的信。探春在信里面说,娘娘已经病逝,希望贾赦能卖了大观园,将剩下的银子还给林黛玉,亦或是直接将大观园抵给林家,总之得尽快将这笔欠银给还了。

    她又说:娘娘与舅父先后离世,贾家失了庇佑,只怕灾祸还在后头,请大老爷和父亲早做打算。

    贾家人都十分不情愿。那座大观园,曾经是他们无上的荣耀,是他们砸了许多银子和心血才建好的,是贾家曾经的地位象征,怎么能就这么卖了?

    最要紧的是,这卖了园子的银子,大部分都要落入林丫头的口袋,这才是叫人最不甘心的事情。

    贾赦也舍不得这园子,也舍不得这卖了园子换来的银子,他想将这些,留给贾桂。

    最终还是贾琏的一番话,叫他下定了决心:“以咱们家的情况,便是没有欠林姑娘的银子,难道就不该花上一笔银子去求个靠山?您觉得咱们家还经得起什么风浪吗?咱们家交好的人家,只剩下北静王和西平王了。这两位王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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