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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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们交朋友种是很容易的, 开春没几日, 老太太就跟隔壁巷子胡家的老太太胡徐氏成为挚友。

    这俩老太太都是庄户人家出身, 就总有说不完的话, 她们都吃过大苦受过大罪,那就必须跟别人阐述一下艰难, 表白表白自己这些年, 生儿育女苦苦煎熬活下来的辛劳。

    老人家唠叨多, 一件事反反复复来回说就不招人待见。儿子, 孙子, 媳妇们都躲着她走,老徐太太就常年寂寞,作了心病, 成了一个刻薄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得罪不起儿子孙子孙女子, 就把三个儿媳妇全部监管着,让她们早请安, 有婢仆也得让她们齐齐上手给全家做一顿早饭,丈夫孩子的衣裳也不得婢仆去做,必须她们亲手裁制……

    反正,她们已经恨自己了,背后说自己是怎么不早死的老狼婆子。

    那她就狼婆子了!

    徐老太太的想法特别简单, 你们不是说我受的苦,旁人的娘都受着么?那你们也照着我的苦轮一遍……

    现下好了, 她说一串儿, 陈家老太太补一串儿, 做娘辛苦总是相似的,互相疼爱亲香一下,再互相炫耀一下身上的东西。

    东家长西家短的笑话笑话,一天下来神清气爽,饭都多吃两碗。

    俩老太太乐不思蜀,每天就掂着出去玩。

    胡家那些媳妇子,看老太太的眼神,如今就像看着救命恩人一般呐!

    她们太难了啊!

    从前为了脸面,也不敢轻易放老太太出去交际,没得一帮子贵妇坐着,就只听她家老太太不分场合,来来去去不分人的叨唠她早年守寡,辛辛苦苦伺候三个儿子屎尿屁的那些腌臜事儿。

    尤其胡大人,他小时候肠胃不好,总是拉裤兜。徐老太太却最爱说这个,以来显示她大冬天河边洗衣的辛苦。

    现在又从邵商来了京城,这一路胡大人都是绝望的,不然陈大胜头回见到他,便觉着这家伙脸颊凹陷,看着刻薄尖酸又不快活。

    人胡大人,其实是个能臣,又颇得上司喜欢,便有了泉前庄大宅子的福利。

    可谁能想到呢!这地方还真是个宝地啊!

    那隔壁巷子,竟有个一模一样的陈家老太太,对方还是个六品老安人,人家作起来的那个劲儿,只比自己老娘凶猛。

    那是啥都是她的!偏偏人家孙媳妇根本不生气,就当小孩子娇惯着。

    恩,既然有了垫底儿的~那就放老娘去出去吧。反正谁也别笑话谁。

    这俩老太太玩着玩着,又来了巷子口的老陶太太,

    老陶太太哪有她俩生活好,就被无情的沦为炫耀对象。

    偏这位有心眼,懂得奉承,最会损自己夸奖旁人,这互相一调剂,老陶太太就成了陈家老太太,胡家老太太最爱的人。

    这日一大早,老太太照例穿上孙媳给自己做的新衣裳,从里到外套了五层新,袜子都穿绣花边的那种。

    她现下爱美,比不得人家徐老太太富贵,但是每天赢过陶老太太是没问题的,为了保住自己中间的位置,她就让七茜儿给她挽发。

    七茜儿给她抹了头油,抓了个一窝丝,又上了三根银扁方,出门的时候,她却有点不爱出去了,就瞄着七茜儿的胳膊不动弹。

    这老太太什么心思七茜儿一眼懂,这是自己那六个镯子戴过一遍,今儿觉着出门寒酸呢。

    “知道了,知道了!”七茜儿伸手把自己的玉镯子拨拉下来,给老太太套上。

    老太太怪不好意思,就别别扭扭的说:“就一会儿,一会子回给来我还你,我~不要你的!就是戴戴!”

    七茜儿一手提着茶具小点心篮子,一手提着老太太的小凳与她一起往外面走,边走边说:“您暂戴着,且忍几天。我那边给你缝了一套新缎的夹袄,扣子我给你上套银镂花儿的,转两天,我再让臭头去城里看看银铺金铺都开门没,若开了,咱就请师傅家来,好歹给您做几套见人的首饰。”

    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想出去体面点还不成么,多简单啊,家里有钱儿!

    老太太一听要花钱,就二话不说把镯子摘下来了,非要还给七茜儿。

    “我的够戴!那么些呢……”

    说完她回身进屋,戴了自己的旧镯子出门亮给七茜儿看:“我这个也是新的,我有!你们不敢花钱啊!”

    她顶门的儿子就住在隔壁,她吃不上人家的,也花不上人家的,那两口子就卖一张大粪嘴,还应了个被隔壁孝顺养老的名声。

    现在她再从臭头两口子身上扒拉东西,那就不是人了。

    她腰杆不直,心里不踏实,着实就不志气啊!

    老太太有时候夜里,就翻来覆去就想,若不是臭头给自己挣来一副诰命,她品级都比老四高,不用在这两口子屋檐下端碗,那就是人过的日子。

    那她要没这套诰命呢!

    有时候她也想,若是当初想省钱,没聘了茜儿?那会如何?

    想起来牙齿根都是打颤的。

    想着心事儿反锁了门,祖孙刚入巷子就听到陈四牛那故作文人的咳嗽声:“咳!嗯!嗯!”

    七茜儿听到,拉着老太太就走。

    走不几步就听陈四牛在身后,又恼又嗔的喊了一声:“娘~!”

    老太太也假装没听到,一步就迈过七茜儿,准备自己先溜。

    可没走三步,陈四牛就拦住了老太太,他也不看七茜儿,又满眼含泪的喊了一句娘:“娘~您这又是何苦?都是一家人,难不成儿子丢了脸面,丢的是儿子的脸?那是全家的脸啊!”

    他斜眼看七茜儿的脸色,七茜儿对他阴沉一笑,他便立刻换了地方,继续看老太太哀求:“娘~您救救儿子吧,儿子再往前就是绝路了!喜鹊她娘的现在又有了,您明年就能抱新孙子了……我爹要是地下有灵,还不知道多高兴呢!那您不管我~明儿我全家都得挨饿啊!娘~!”

    陈四牛这人天生怯懦,你越强他越怂,就只欺负自己的娘。

    可惜老太太今时不同往日,看他无耻,就啐他道:“呸!老娘才不去说!你自己有本事你去说!我看你没这个胆子!你自己造的粪你自己吞了!你有大多能耐,你就端多大碗!你还当是前几年呢?老娘捞不住你没个人证!就你做的那点龌龊事情,你当谁不知道呢?”

    长辈教训长辈,七茜儿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她就安静的看着陈四牛。

    这位也是能人,也不过几日的功夫,陈四牛活动入工部,便换了体面的士林老爷袍子,头上也顶了黑色的文士幞头,大初春天不热,人家还拿折扇。

    哎~真是可上史书的奇人啊!

    话说年前,陈四牛拿着荐书去了燕京,他志得意满的活动了整个年节,银子花了无数,才在工部活动了个七品所正。

    他找的那人确实是个实权,也原说让他去水口,可是人家主官一问,竟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那他能干什么他在工部,就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跟从前不一样了,前朝就是因为水口的事情灭的国,现在水口再来个不识字的,这不是找麻烦么。

    这位主官思来想去,碍着亲戚的面子,最后到底给陈四牛想了个好去处,工部庆丰所柴薪司,给了他一个七品所正的位置,然后却没有给他派任何实在差事,就挂个名儿,让他拿一份俸禄。

    柴薪司是个肥地方,不说别的,单说一样。

    燕京出来四十里入百泉山,沿着山脉边又二百里这一路,工部共有二十个烧炭厂,随便给陈四牛一个地方管着,那都是冒油的好去处。

    可是他不识字,也不识数,更不懂烧炭的手段,他就只能挂着。

    甚至陈四牛自己都清楚,他也至多挂三年了。

    考绩下等甭说继续做官了,直接让人撸了也未可知,毕竟他不是文路上来的,没了一份实缺,想想办法,还能在吏部重新想法子找关系补缺。

    他是武转文,还是举荐官,拨拉他太容易了。

    他欲哭无泪的愁啊,愁啊!就喜从天降了!

    他最小的侄儿福星高照,竟然成了御前红人了,成了皇爷的心头好了,还是大太监佘青岭的干儿子了?

    头一回从旁人羡慕的语气中听到自己侄儿的名字,陈四牛是震惊的,而震惊确定之后他又是惧怕的。

    无它,其实叔侄之间,就是明面上的关系。私下里其实早就都撕破脸了,不管是臭瓜,臭蛋,还是臭栓子臭头,他们都看不起自己这个亲叔叔。

    尤其是臭头他爹,自己三哥陈三牛那件事后,这世上就再无叔侄情谊了。

    他三哥当初也是在谭家,却是在谭士林手下卖命的。

    而谭士林是继谭二将军之后,皇爷第二入眼的谭家人。

    当年宁中郡太上皇遇险,谭士林带着五十军士返程营救,后来太上皇是回来了,大部分的军士却都损身了。

    因太上皇的命贵重,当年皇爷自己掏钱,一个阵亡的军士是给了二百两抚恤,还有一条,家里若有直系血亲为奴的,允赦一人为民。

    钱儿是陈四牛去领的,赦的那人却是乔氏的那个前夫。

    都在谭家军帐下,三哥的事儿,陈四牛觉着自己侄儿一准儿清楚,可那又如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后来,他确曾有一段时间是不敢见侄儿,可他是上峰养扑满,拿了他怕死的短处不断威胁,为了活下去!陈四牛便依着孝敬老太太的名义,挨个的又去寻了侄儿们敲诈。

    他想过的,谁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活呢?大不了,他们死了,自己多烧点祭品还他们!

    谁知,最后到底活了四个,还有那个侄女丁香,那也不是个好东西。

    他活着难道不好么他是这个家第二代唯一幸存的人,别说抠点钱儿,就是他遭了难,难不成他们还不出钱儿救他了么

    就怎么一个个的这般不通人情!

    人啊!尊严没了,慢慢也就豁出去了。

    不然还能怎么着?陈四牛觉着自己是不亏的,起码哥哥们都死了,他活下来了。

    没脸就没脸吧,他也没预备要什么面皮,只他也是苦熬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有个七品官位了,难不成还要返回去做泥腿子么?

    再者,乔氏肚子里又有崽子了,难不成让自己的孩子看旁人的眼色活着?

    陈四牛想了好几天办法,最后便听了乔氏,无论如何也得挂个实在的差事,做空差不管是个谁,一准就是个死。

    可是如何在工部弄到个实在差事呢,也很简单,叔侄携手燕京衙门口溜达一圈,自不愁人巴结,说不得效果会更好。

    然而陈四牛不敢跟侄儿说话,更不论提要求了。

    怎么办呢?他还有娘啊!

    如此,陈四牛这几天便疯魔了一般折磨老太太。他是白天黑夜只要没人就哀求,半夜爬过墙,就蹲在老太太窗户边哀求。

    陈四牛唯一没有算计到的是,老太太如今跟从前不一样了,昨夜他刚爬过去,老太太就是一盆冷水过来。

    倒春寒的天气儿啊!

    “娘~!”

    陈四牛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亲娘,心里也不知是啥滋味,他现在是彻底凉了的,就觉着老天不公,娘也不公!

    然而他的亲娘想起昨晚的折磨,就忍无可忍,伸出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

    巷子里耳光响亮,巷子口便被惊动了。

    那老徐太太嗓门很大的就问:“陈吴家的!!可是摔了?”

    怕人看到,陈四牛捂着脸迅速躲进身后的门廊,老太太抓起七茜儿就走,一边走,手一边发抖。

    七茜儿吸吸气,扭脸对老太太笑着说:“您莫慌!不慌!我来想办法啊!”

    老太太一滴眼泪都没流,就看着前面道:“没事儿,奶早想开了……”

    大不了就一死,她也不能连累孙孙们了。

    七茜儿送得老太太出了巷子,迎面便看到隔壁工部巷里的徐老太太。

    哦,现下泉后庄的巷子可均匀了,六部加个亲卫所,倒也不偏不向,分完为止,皆大欢喜。

    徐老太太正跟陶老太太吹牛,见到这祖孙,也不学陶太太起来施礼,却一伸手露出很粗的一个金镯子道:“哎呦!可算来了!老安人,小安人好啊!老身今儿就不起了,实在是昨日没睡好!”她又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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